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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在你的心上开枪(上)

    入眼,是一片静谧的元素池。

    说是池,因为它的体积对罗克韦尔来说确实只有澡盆子大小,然而以人类的标准,这直径超过百米的规模,说是湖也许更为恰当。

    紫色的光芒随着荡漾的水波氤氲,晶莹剔透,仿佛一块嵌入地底正中央的巨大紫水晶。

    忽然,整片元素池似乎都沸腾了起来,巨大的气泡不断从水面下翻涌,破裂。罗克韦尔庞然如山岳的身躯携着蒸腾的水雾浮出,八道触须自它身侧冲天而起,将大量的水体溅上了地面。

    感受到房间内一闪而逝的传送波动,罗克韦尔知道,客人到了。它用那令人作呕的身躯摆出了一个行礼的动作,看起来有种诡异的优雅。

    “初次见面,容我自我介绍一下。站在你面前的是:最天才的学者、最英勇的绅士、最非凡的冒险家、最伟大的主宰、最闪耀的——艾德蒙特.罗克韦尔爵士!”

    它扭曲的面目上还带着自信的微笑,然而得到的回应却只有一片安静。

    这真是太失礼了。

    罗克韦尔心想着,它用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着下方的地面,这才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咦?人呢?

    罗克韦尔打开了元素视野,然而外面的泰克洞穴内,那被元素死神团团围住的终端传送阵上已经空无一人。

    结合刚才所感知到的传送波动,他们应该确实来到这里了……是岩龙的隐形吗?不,岩龙只有四头,不可能带着所有人隐形。

    死神该隐也不见了。

    罗克韦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连带着原本愉悦的心情一起。它感觉到了一阵燥热,连身上的荧光纹路也变红了些。

    “所以,你们还是想挑战我?那么恐怕你们在判断上犯了致命的错误!”

    它厉声道,同时释放出了所有感知,仔细搜索着每一寸的地面。

    然而一无所获。

    难道他们不在这里?

    罗克韦尔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可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枪声划破了尴尬的寂静,罗克韦尔惊怒交加的惨叫随之响起,震耳欲聋。

    这威力……

    罗克韦尔有些难以置信,它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挨了一记重炮。

    那颗粉色的心脏仍在跳动,可心包膜已经被打穿了,爆散的子弹势如破竹地打入了它的左右心房,紫红色的体液正源源不断地从弹孔中喷射出来。

    会死的,被这样的武器持续射击的话,会死的!

    意识到这点后,罗克韦尔急忙收拢八条触须,捂住了胸口袒露的心脏,同时再次释放感知,对整个房间进行彻底的搜索。

    还是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

    罗克韦尔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它真的毫无办法。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在传送时隐藏了更多的黯影岩龙?还是人类新型的高科技?或是某种它还未发现的元素力量的运用?

    罗克韦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造成这样效果的东西,是已经被如今的它所遗忘了的,三千年前它还身为人类时的发明——仙人掌汤。

    “出来!我已经发现你们了!!”

    暴怒的罗克韦尔大声咆哮,但是显然它的对手没有傻到会自己站出来。

    “别以为你们藏的很好,呵,不就在这儿吗?!”

    它挥舞触手,杂乱无章地拍打着地面,然而除了轰鸣的巨响和四溅的尘埃和水花之外,什么也没有。

    还害的它的心脏又挨了一枪。

    “不出来是吧,好啊……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我吗?天真!我宣布,你们全都活不下去了!”

    闪烁的雷霆很快爬满了罗克韦尔的全身,它开始蓄积力量。

    这一处的空间不过五百平方米,对于罗克韦尔而言就是一个浴室的大小。

    既然确定了他们在此地,那么,只要释放出来覆盖全场的大范围攻击……

    罗克韦尔正想着,然而忽然之间,它发觉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抽离。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将抽水泵插入了自己体内,罗克韦尔忍不住发出了高亢的嚎叫。

    “啊↗——啊~啊↘”

    ……

    飞升试炼外,泰克洞穴。

    斯蒙德走下了蓝色盈囊的斜坡,缓缓步入了奔腾的元素河中。

    紫色的河水浸润了他的身体,元素的力量疯狂涌入了他的细胞,令他整个人畸形地膨胀了起来。

    记忆,也同样快速地恢复着。

    我叫艾德蒙特·罗克韦尔,来自19世纪的天才科学家。

    监察者在历史的书页中将我们追索,并投放到地狱般的试炼里,以证明谁才是最有资格翱翔的生命。

    但我仍然记得,孤岛,在那个充满谜团和宝藏、被我认为是家的地方,那段岁月,是我这一生最悠闲快乐的时光。

    那时,我时常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

    孤岛上的一切未知,都强烈吸引着我去探索和研究,每天都有新的灵感和新的研究方向,那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当然,实验室的大门也为我隔绝那些无知且聒噪的猴子,若不是为了找到足够的志愿者试药,我实在不愿浪费宝贵的时间去调停他们那些幼稚而可笑的纠纷。

    直到,我遇见了海莲娜。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们坐在温暖的壁炉边,悠然地煮茶,热烈地讨论孤岛生态的异常。

    她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我孤独的人生里。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了一位同伴,她与我一样对科学充满了热情。

    海莲娜的出现也让我忍不住畅想,如果能找到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也许,我们就能创造出一个独属于科学的乌托邦来。

    但很遗憾,海莲娜,是独一无二的。

    幽幽的蓝色光影飘来,面目开始扭曲的斯蒙德抬头,看见了上方的HLN-A。

    “海莲娜啊……”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试验阶段的战斧牛排令大部分志愿者都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这些头脑简单的猴子在回到各自的部落后,竟然广为宣传,以至于我再找不到试药的志愿者了。

    愚蠢,战斧牛排为他们提供了超人般的身体素质,可他们竟然只关注负面的部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在阻碍科学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

    在助手的提议下,我决定暂时放下研究,出去探险放松一下心情。结果,我就在北部偏远的洞穴中,发现了神器【天主】。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也完全无法分辨它的材质,它不断脉动着一股潜在的能量……那究竟是什么?

    这样振奋人心的发现让我仿佛恢复了年轻的状态,我充满了动力,重新回到了我的实验室里。

    方尖碑,神器,与元素,它们对我存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吸引,让我的思绪和想法不断向它们靠近,就像是强大潮水的拉力。

    当时的我,是多么的兴奋而充满希望,却没想到,这是沦落深渊的开始。

    为了更多的人体实验对象,我加入了涅尔瓦的阵营。

    在发现海莲娜同样在探索方尖碑后,我令她身陷囹圄。

    参加飞升时,我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色!涅尔瓦或许会为他惨重的伤亡而感到痛心,但我情愿他们牺牲一千次来见证这样的威严——在这个用奇特金属建造而成的星光圣殿之中,我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夜空,从这里俯瞰宇宙,仿佛站在奥利匹斯山的巅峰。

    这让我更加坚定了信念,我一定要解开元素的秘密!

    ……

    但这样的信念,在抵达畸变之后崩塌了。

    该死的圣地亚哥,还有他手下的那群的未来人!他们已经拥有非常成熟的科技,将元素运用在了方方面面。

    不,不不不,元素是属于我的,它一定还有其他的秘密,独属于我的,只有我才能解开的秘密!

    当时,究竟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将提纯的元素注入体内的?

    斯蒙德有些恍惚。

    那是一种对元素的狂热和占有欲,以及……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信念!

    我存活了下来,我拥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但元素也侵蚀了我的人性,让我……屠杀了那群拥有泰克科技的未来人。

    我忘不了将我踹下深渊的李美盈,也忘不了当时海莲娜看过来的眼神,哈,她还认为我是一位绅士,是一个好人,甚至在我坠落之处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

    海莲娜,你看啊,我现在已经掌握了元素与人性融合的方法。

    李美盈,你现在再来踢我试试,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圣地亚哥,还有那群傲慢的未来人,你们看啊,你们永远都不敢想象我现在的姿态,我对元素的理解和运用,已经远远超过了当时的你们。

    你们快来看啊。

    你们……谁来看看我啊!!!

    斯蒙德的身躯膨胀到了五十米,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罗克韦尔,并不断向着本体的形象靠拢。然而,接近的不止是外表,还有思维和想法,他正在变成真正的罗克韦尔。

    然而,泰坦生物并非个体分裂越多就越强的,因为所拥有的元素总量由灵魂决定,分裂得越多,个体的力量反而会越弱。

    而与罗克韦尔共用同一个灵魂的斯蒙德,此刻正从本体身上分走一半的力量!

    我研究元素,是因为对真理的追逐,是为了证明我的科学才能,是想成为元素的主人,是要在元素的研究史上留名,是为了凡世间千万人的敬仰。

    而不是,成为一个失去人性、无人问津的怪物啊!

    “要赢啊……”

    他被元素腐蚀得溃烂的嘴巴喃喃着。

    HLN-A就在他面前浮动,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罗克韦尔,我就知道,如果你还能在元素的腐蚀中剩下什么,一定会希望有人能阻止你。”

    “呵,海莲娜。”

    他不屑地笑笑,闭上了眼睛,最后的人性化作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