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川何许人也!
就算他真的图谋造/反,也不会被人轻易地抓去把柄,遑论几个知府同知?
皇帝叫他过去,主动提起此事,派他前往江南,正合了他的心意。
不管如何,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陆怀川的这趟浑水,傅家蹚定了!
回到府中,傅将军径直来到父亲的书房。
傅丞相年事已高,数年未曾参与国事,为了长公主,傅丞不得不出山,召集贤能,替许颖微推倒阻碍。
这次也是一样。
“你盯紧了二皇子,一丝一毫的动向都不要放过。”傅丞相听过大儿子的陈述,双眸泛出精光。
“父亲,您可是觉得,陆怀川谋逆一事与二皇子相干?”傅将军性子直爽,又是在父亲跟前儿,便毫无顾忌地问了出来。
傅家老二推门进来,跟傅丞相行过礼以后,皱着眉头道:“大哥,你何时才能管住你这张嘴?这是能说出来的?”
在父亲和弟弟面前,傅将军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在家里嘛。”
傅家老二满头黑线。
“老大,你记住了,出门在外,又是在皇子跟前儿,谨言慎行,把我吩咐你的做完全了,多长点脑子。”傅丞相没忍住,叮嘱一番。
傅将军连连点头,又是憨厚一笑。
“我乏了,你们去吧。”傅丞相摆了摆手
,兄弟二人拜别父亲,同时迈出门去。
走在长廊下,傅家老二扯住大哥,正要开口,傅将军回过头来,“我都知道,想办法保住陆怀川,最好先别抓住他,尽量拖延时间,我说得可对?”
傅家老二挑了挑眉,眼神仿佛在说:你长脑子了?
傅将军瞪起虎眸,“你大哥精明着呢,别把我当傻子,爹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长公主也是我外甥女儿,我能不替她着想?”
傅家老二正要夸他两句,又被傅将军打断。
“你是长了个精明的脑袋,我也不差,再瞧不起你哥,当心我的拳头!”
傅将军抡起拳,拳头划过空气,破空声逼得傅家老二连退数步。
傅将军哼了一声,背过身离去。
傅家老二怔住,过了半晌,他笑了。
以前,他还真的小瞧大哥了。
希望这一次,大哥南下江南能带回好消息吧。
当日晌午,傅将军许云恒一行轻车简行,一人一匹快马,策马扬鞭,便往江南赶去。
长公主身体抱恙,几日未曾待客,也不知傅将军同许云恒领了皇命,往南边去了。
付如烟坐在软榻边上,看着赵嬷嬷给娘亲喂药。
药汁一日比一日苦涩,她把平日里最喜爱的零嘴带了来。等药汁见底,付如烟眼疾手快,飞速将蜜饯塞进许颖微口中
。
“娘亲,还苦吗?”付如烟手心里还攥着一颗,只等许颖微说“苦”,她就再塞一颗进去。
躺下来的许颖微微微摇头。
付如烟放宽心,把蜜饯放回荷包,系在腰间,她爬到软榻上,跟许颖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郎中交代过,昏睡时间过长于养病无益。
打起精神,说话也好,行走也好,找点事做,能痊愈得快一些。
付如烟奉为圭臬。
她一会儿说时子墨来看过她,还开导她,一会儿又说湖心亭的荷花开了,娇娇艳艳,等娘亲病好了,陪您一同去瞧。
许颖微笑着应声,似乎也期待着那天。
付如烟开怀一笑。
弹指便是三日过去,会试走入尾声。
连喝三日汤药,许颖微身子有所好转,虽精神仍旧匮乏,但也可以起身了。
一大早,穿上衣裳,戴好头饰的付如烟便颠颠地跑了来,“娘亲娘亲,今日可是个大日子,你快起来呀!”
赵嬷嬷一回头,就看见蹦蹦跳跳的自家小主子,她呵呵笑着:“公主已经起了,正梳妆打扮等您呢。”
付如烟“呀”了一声,欢喜地跑进内室。
“娘亲,你是不是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大哥哥了?”跑动间,头顶的发饰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很是活泼灵巧。
簪好簪子的许颖
微低下头来,“是啊,娘亲想你大哥哥了。”
付如烟重重点头,“烟儿也想大哥哥,娘亲,吃完早膳,咱们就出发吧。”
赵嬷嬷赶紧拦住:“小郡主,时间还早呢。”
付如烟失落地“哦”了一声。
早上过后,又过了一个时辰,赵嬷嬷才叫人去准备马车,载着他们往贡院去。
今儿个是开院的日子,街上人声鼎沸,一片热闹景致。
马车行进得很慢,付如烟皱着鼻子,“应该早些出来的。”她咕哝着。
“马夫,快些快些!”被青竹摁着,付如烟冲马车外大喊了一声。
“小的领命。”
马夫急得满头是汗,街上人多,马儿想跑也跑不起来。
巳时刚过,贡院的院吏便从院里出来,守在大门两侧,严禁闲杂人等接靠近。
大门外,早早聚拢来一大群人。
院铃拉响,会试拉下大幕。
考生们一个个脚步虚浮地从贡院迈出。
付珩和小六互相搀扶着,夹在人群里,缓缓迈过门槛儿。
“我看见江伯了!”小六招着手,喜笑颜开地对付珩说。
付珩看过去,江父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看到他们哥俩,眉眼一亮,努力抬高手臂,向他们挥舞。
“阿珩,公主府还没来人,不如,你先跟我回家吧。”小六眼珠一转,便对付珩说。
二
人走到江父跟前,江父闻言,眼睛更亮了,“可以吗?”
赚了好些银子,江父也不若从前那般唯诺,现在他身穿绸缎,乌黑发丝被发冠束起,谁见了都要喊一声老爷。
“阿珩,跟我们回去吧,江伯手艺见长,你也尝尝。”
小六最是清楚,江伯父虽然嘴上不提,可每每他站在院子里遥望公主府的方向,总要唉声叹气。
精心养到十岁的儿子,拱手相让给公主府,谁能不心痛?
小六在耳边撺掇,江父也站在一旁,满眼期待都看着他。付珩心软了,正要开口,背后传来一道格外讨人厌的嗓音。
“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子吗?怎样,考砸了,没脸见人了!”
来人名叫王选,与付珩同在书院进修,他晃荡着步子走来,狭长的双眼里满是阴毒。
在书院夫子就格外青睐付珩,每一次小测,付珩都独占鳌头。
三年前院试,他精心准备,日日用功,爹爹花了好大的价钱,请来当代大儒尽心指导他。
可案首还是被付珩摘了去!
他丢尽脸面,心里更恨付珩。
凭什么他总是比他强,明明他出身卑贱,就只是个农夫的儿子!
他冷笑着,转头看向江父:“这位老伯就是你那个乡下爹爹吧,果然是……披了华贵的衣裳,也遮掩不去一身穷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