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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游戏

    (脑子糊涂了,上一张末尾写错了人数,座位如下:

    涺,霍,宋,裴,空

    烈,空,萧,花,九)

    萧明月触碰到柔软的缎面,略微僵硬地跽坐下去。

    她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宋言。

    宋言望着她眼眸含笑,没有不悦之色。

    旁侧的霍起冷着一张脸将手中的耳杯掷出声响,刚要发作便见一人趋步而来,气喘吁吁地坐在阿尔赫烈和萧明月的中间空位上。

    玄英喜眉笑眼,佯装什么都看不懂的模样:“罪过罪过,是我来晚了,呀染炉,太子殿下备宴真是深得我心。”

    陆涺隔案笑说:“今夜之宴不是宫宴,而是友人宴,自是以友人们喜好为佳。”

    玄英回他:“姜乐府令就没口福了,他身体有恙,让我代为向殿下致歉,谢过殿下厚爱。”

    “无妨。”

    陆涺与玄英说话间一众友人神色各异,皆未回话。

    陆涺轻咳两声,最先向陆九莹赔罪:“或许今夜有所唐突,还望九公主莫怪,我之本意是在思量在座各位尚林苑平叛救驾有功,或许能借九公主出嫁机会为由一道相聚致谢,算的上两全其美。”

    陆九莹颔首应声:“殿下有心了。”

    姜别离没来,陆九莹面对空位相对轻松,陆涺便没有提出调整位置的想法。

    陆涺继续说:“贵国、澜安、业成都是我朝英勇之士,业成曾在危急时刻救我于水火。”

    裴不了闻言霎时红了脸,他羞赧的不是太子的赞誉,而是自己当时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尊贵的殿下几番恶言相激。他埋着脑袋朝陆涺拱了拱手,其滑稽模样惹得花玲珑嗤笑出声。

    “明月与玲珑亦是如此,女郎飒飒,莫不倾佩。”陆涺说完看向阿尔赫烈,“右将军今夜为客,该为座上宾,将军在河畔孤身为我杀出一条血路,我会终身铭记。另外还有一言,九公主即将嫁给乌州王,和亲之路山高水远,还望将军一路多加照拂。”

    阿尔赫烈答曰:“当然。”

    玄英坐等太子殿下一番恭维,岂料说完他人并无下文。于是笑眯眯的问:“殿下,那我呢。”

    陆涺抬了抬手:“玄英大人吃好喝好。”

    对坐的霍起乜了玄英一眼,旁侧的阿尔赫烈也没有好颜色,根本不搭理玄英。

    玄英苦涩心道:人家当时也中了一箭呢。

    案上的染炉咕噜噜地冒着热气,空中弥漫着刺鼻的花椒辛味,花玲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涺忙说:“诸君开食,我为诸君添酒。”

    太子殿下竟无尊卑之分要亲自侍奉众人,宋言与裴不了当是坐不住欲要起身,便听萧明月说道:“殿下,我来吧。”

    花玲珑握着箸筷愣了愣,未察礼仪世故。

    她年岁小倒也无妨,陆九莹同她说:“吃吧。”

    只是花玲珑见着明月姊姊给别人奉茶添酒,她也不敢动筷。

    萧明月先走到陆涺身旁为其添酒,然后顺着霍起的方向顺位往下。

    既然太子都说友人宴,也便不讲究一二。

    萧明月给宋言添酒时小声说了一句:“慢些饮。”

    宋言嗯了声。

    随后,萧明月来到案几的最前端,也就是阿尔赫烈的位置,她甫一跪下正欲拿起了阿尔赫烈的酒樽便听霍起说道:“我要添茶。”

    陆涺就知道霍起心眼小,不取闹不罢休。但此时他不好说些什么,因为这是萧明月与霍起之间的羁绊。

    萧明月的选择是继续为阿尔赫烈添酒。

    一声“君请”无视了霍起的心思。

    萧明月继而为霍起添上半碗淡黄色茶汤,奉茶时说道:“茯苓虽可安神,但饮多体内积燥,七皇子应当适量。”

    霍起眼神多有怅然,萧明月的隐喻之言他怎会听不明白。

    从他选择年婕瑜那刻起,便没有资格争什么了。

    阿尔赫烈借着酒杯勾了勾唇,一旁玄英捕捉到那抹狡诈时啧叹其厚颜。

    花玲珑已经为陆九莹和萧明月添好了茶,萧明月为太子殿下侍奉各位也算尽了主人之谊,在座各位往自己的染炉中烫着肉食青蔬,有片刻的无言。

    陆涺是懂活跃气氛的,他看着萧明月在盘中搅拌豆豉醯酢,还加了韭花酱,便说道:“都说饮食体现地方个性,憉城人口味独特,确实像你们这般重情重义,性烈如火的性格。”

    宋言替妹妹回话:“太子殿下过誉,家妹嘴叼,从小便爱琢磨这些吃食,见笑了。”说话时与萧明月相视一笑,一副兄妹友爱之情着实羡煞某些人等。

    宋言说话间拧了拧裴不了的大腿,与其一起端起酒杯敬陆涺:“吾等食朝廷俸禄理应要为圣上与殿下分忧,殿下贤人君子,国士无双,吾等敬之仰之。”

    裴不了豪气一言:“殿下,我先干为敬。”

    陆涺亦举杯起身:“澜安,业成,也祝你们功成名遂,事事圆满。”

    一旁的霍起看着三人若有所思,宋言是公孙玄章的女婿,公孙氏在朝中并非与太子一势,裴不了的叔父大鸿胪更是三十年的墙头草,这二人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同路之人。至于他的太子殿下只怕又是犯了心软仁慈的毛病。

    宋言酌酒一坐下,他的盘中便多了一片羊肉。

    萧明月又夹了片笋干过去,隔着染炉的雾气抿了抿唇。

    宋言心间微动,道了声:“谢谢妹妹。”

    陆涺此时劝了霍起一声:“贵国,你与右将军饮上一杯。”

    霍起拒绝,嘴里塞着笋干如同嚼蜡。

    “咳……”陆涺只能给自己找台阶,他端着耳杯亲自敬阿尔赫烈,“将军,请酒。”

    “太子请。”

    饮下一杯之后,陆涺斟酌说道:“我与贵国从小一起长大,早已亲如兄弟,霍家军两代人披肝沥血,驻守河西,眼下要前往漠北确实难舍边陲。”

    “大将军在时已定河西,眼下九公主亦将和亲乌州,只要漠北安宁,我想西境诸州一时不敢妄为,太子殿下可安心。”

    阿尔赫烈意有所指,陆涺了然。

    阿尔赫烈又说:“我相信凭借九公主的才智,也会为汉室分忧,再者,她身旁有人出谋划策,总归吃不了亏。”

    陆涺笑了笑,眸光看向陆九莹与萧明月,二人心领神会端起耳杯。

    玄英很是识趣地倾了倾身,给某人让出眼神光线。

    陆九莹说道:“此番前往西境还望将军照拂。”

    “公主之命,莫敢不从。”

    阿尔赫烈静待萧明月的回话。

    萧明月望着他:“多谢将军。”

    “客气了。”他眸光流转,饮下杯中酒。

    霍起此时冷哼一声,将染炉中的鱼块夹到盘中压碎了:“我朝公主远嫁是你乌州荣幸,若敢怠慢公主便说明乌州王目的不纯。我霍家军虽要离开河西但那里还有二十万精锐,倘若察觉心有异动者,虽远必诛。”

    阿尔赫烈漫不经心地回应霍起:“小霍将军雄心壮志,让人钦佩,只是我以为乌州与汉室结为秦晋之好也算是攻守同盟,双方既然要并肩作战就不能三心二意,不过小霍将军尚且年轻,偶尔气盛实属正常。”

    霍起听着“年轻气盛”顿觉受辱,这个外族人一定是在影射自己角抵赛落败的事情,他很不服气:“论起三心二意怎比得过你们乌州,右大将军二十有七,年岁大了就不要嘴硬,别说我瞧不起你,今日敢不敢真刀实枪的同我再比试一场!”

    霍起突然呛声寻衅,有人看戏有人烦忧。

    阿尔赫烈沉眸回道:“小霍将军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陆涺简直操碎了心,连忙劝和二人:“莫动莫动,今夜是友人宴,还是九公主的送行宴,动刀动枪甚是不雅,要不我们即席联句,作诗可好?”

    霍起咬牙愤恨:“你看我像是会作诗的吗?”

    不会作诗,只会作对。

    陆涺有些难办,席面一时剑拔弩张,陆九莹适时开口解了太子忧愁:“七皇子想要比试一番未尝不可,只是宴席之上多有禁忌,不如用‘逢数过’的游戏替代比武。”

    霍起眉头一皱:“逢数过?”

    陆九莹说:“这是憉城人爱玩的游戏,它十分考验人的数算与反应能力。两位将军都是沙场将帅,应知要打胜仗除了自身武艺高低外还要懂得行兵布阵,这个游戏关乎于智慧。”

    霍起似乎听进去了,陆涺见机说道:“九公主且详细说说。”

    “太子殿下可以定下一个数字,玩游戏者从十以内的数字开始,只要说到特定数字或者该数字的倍数,抑或带特定数字的就要以筷击碗,喊错者、击错者即为输家,且每一轮都要反复逆向轮回。”

    “有意思!贵国,你觉得如何?”

    霍起问道:“就我与他对战?”

    陆九莹说:“七皇子若是愿意,大家都可参与,如此一来,难度便加大了。”

    “那便一起来,输者罚酒,不能喝酒的与我一道饮苦菜汁如何?”

    霍起斗志昂扬不觉自己会输,阿尔赫烈唇角微扬看不出内心想法,但他默认了,其他人自是无条件附和。

    年轻郎君与女娘们未有大防,同席而坐,此刻皆有奇妙微动的感觉。

    于是陆涺定下一个数字:“以九公主的九数开始,九公主先请。”

    陆九莹点头:“好,一。”

    花玲珑没想到游戏说玩就玩,嘴里的肉片还未来得及咽下,模糊说道:“二。”

    萧明月:“三。”

    玄英嘻嘻笑着:“四。”

    阿尔赫烈:“五。”

    陆涺:“六。”

    霍起:“七。”

    宋言:“八。”

    裴不了以筷击碗。

    如此再一轮便逆向轮回,裴不了开始喊十。

    至陆九莹“十八”击碗。

    花玲珑“十九”击碗。

    宋言“二十七”击碗。

    陆涺“二十九”击碗。

    萧明月“三十六”本该击碗,她却报了数字。

    玄英跟随报数。

    第一局结束,二人连坐受罚。

    玄英难以置信扭头问道:“这不是憉城人玩的游戏吗?”

    萧明月很尴尬:“算错了,失策。”

    玄英急了,他连忙站起身来:“那你坐这边,我害怕。”

    萧明月被迫换了位置,喝下了苦菜汁。

    阿尔赫烈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唇角。

    第二局本该从萧明月开端,阿尔赫烈说道:“我起头吧。”

    于是以阿尔赫烈“一”开始,轮至萧明月时恰是“九”,他突然垂手勾了下萧明月的指尖,萧明月下意识报了数字,阿尔赫烈跟随。

    于是二人连坐受罚。

    在座除了懵懂的花玲珑,所有人都看出几分味道。

    霍起厉色看向萧明月:“萧明月,你与太子换座位。”

    萧明月:“……”

    陆涺轻声细语地说道:“没事,我过去。”

    萧明月坐到霍起身旁终于回了神,她盯着对面的阿尔赫烈眸子闪了闪。

    第三局从萧明月开始,轮至阿尔赫烈“九”“十八”时,他以筷击碗,萧明月“十九”击碗,霍起这才心里舒坦些。可再至“二十七”时,阿尔赫烈突然报数,萧明月跟着报数,二人连坐。

    裴不了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连忙耳语宋言:“这个右大将有点东西啊。”

    宋言沉眸:“闭嘴。”

    他相信之前萧明月未有聚神才出错,但是现在局面略有不同,有人看破规则刻意在把控游戏进程。

    霍起又提:“这局从宋澜安开始。”

    宋言应声,以“一”开端,轮至花玲珑“九”时险些一噎,“十八”为霍起,“十九”为萧明月,二人轻松过关。

    霍起冷笑看着阿尔赫烈,无形的硝烟已然开始。

    随着报数越来越快,以花玲珑“三十九”出错停止。

    后来又从玄英开始,轮至裴不了“三十九”时出错停止。

    再后来,从花玲珑开始,阿尔赫烈与萧明月永远没有连坐的可能性。

    霍起快乐了。

    男子们酒意上头十分尽兴,女娘们喝着苦菜汁沉默不语。

    众人归坐继续饮食时,萧明月看见屏风外有个熟悉的身影,侍女们端着冰酥酪奉至案上继而颔首退下。

    那个人始终没有进殿。

    萧明月起身追了出去。

    即将踏上长廊时,萧明月喊道:“太子妃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