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英诧异的凝着他,“怎么这般急?左右如今也无事,不如多呆些日子,这儿离翰林院也不远,大人还能与松哥儿同去上朝,怎么要着急回去?”
“倒也不是着急回,只是眼下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咱们与白家也约定好了,今日他白家将嫁妆归还,待事儿理清楚了,明儿松哥儿也要搬家了。”柳府大娘子瞧着白华英这是一百个恭敬欣赏!
“相中了哪一处的院子?”白华英坐在圆桌前,端了茶盏拒了一口,府里的丫鬟陆陆续续的朝圆桌上摆上一应小物什与点心。
“与璟王府并不远,就在后头那一处荒院,瞧着是慌了些,不过收拾收拾,再重新装一装也能住,我与卖家也商议过了,等母亲的嫁妆到了,我到时候再将所有的银钱一并付了。也算是……也算是有了个自己的栖身之所了。”白玉松恭敬的答了话,如今的他,言行举止就像极了个小大人。
“那个地方太荒了,怎么能住人?就算是住进去了,如今入夏了,天气多雨,屋顶也没修葺过,不若先在王府里住着,我差人去瞧瞧,修葺好了再搬也不迟,左右前年能让你们住进去。大娘子,你觉得如何?”白华英望向柳氏,柳氏如今对白家寒透了心,整个人郁郁的。
“也好,如今这府里事儿也多,若我在也能帮着打理一二。只是……我与松哥儿,怕是要给你添麻烦了。”柳氏瞧着白华英,小心翼翼的。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隔壁的院子要修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不急于这一时,白家的人,什么时候送嫁妆过来?”白华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如今的茶都是用了荷花,所以衬了白茶,愈发的清新宜人。
白敬辰坐在望舒的身旁,小心翼翼的瞧着她,却见她也在看自个儿,两个人目光顿时对到了一处,各自都怔
了怔,随即红着脸别开了眼。
柳家大娘子愤愤道:“说是今儿,可是谁知道到底什么时候,眼下正午都过了!保不齐他们是不想给了。”
柳氏小声开口,“白家的银钱库早就掏空了,芹小娘不是个会理家的,管起家事来,大手大脚的挥霍,虽说底下人瞧着银钱的面儿上,都不与她争什么,可到底……到底时日久了,齐不了人心,我那嫁妆,当年足有近五十万两之多,他们未必拿得出这个手。”
白华英垂眸,凝着水中微微荡开的茶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白耀辉如今是被那女人迷了心眼了,再这么下去,这白家也撑不了多久了。”
“是啊,玉如那孩子,如今也从白家的族谱上退出来了,如今整个上京都在瞧笑话!唉,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当初我就说不该让她嫁过去,如今倒好,受了这样的累。”柳大娘子提起这些事儿心里就难受。
柳氏咬了咬唇,望向柳大娘子,“母亲,我不后悔,我有这样好的一双儿女,如今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两个孩子这样争气,我这心里也踏实,白耀辉宠妾这么多年,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如今离了就离了,我就安心的照看松哥儿,日子总归也是妥当的。”
白华英曲指拔弄着盖碗,瞧着众人的话,拧眉沉声道:“玉如贵为皇后,若没有得体的母家,到底不像话,如今白家那位当家放母给我来了信,不日要到上京来一趟,在我府上暂住几日。”
柳大娘子一惊,“白家主母?我记得白家那位家主刚殁了不久,这会子她不在白家守灵,来咱们这儿做什么?怕不是除族谱的事儿,惊动了他们了?”
“区区一个白耀辉,也不过是白家旁支,他们未必放在眼里,此次过来,是有些私心,一来,家主膝下无儿无女,想将他当年养在外头
的认回去,二来,想收玉松与玉如过继,此事我并未应承,不过,你们可以考虑考虑,若是有了白家这个助力,于玉松也是有益处的。”
毕竟白玉如还在皇宫里做皇后,一个没有后台的皇后,岂非是人人可欺,虽说白家这些人,也并不怎么样,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白玉松目光顿时就沉了,“我不同意。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我白玉松七尺男儿,我定能凭自己的本事博个功名出来。”
白华英有些意外他的骨气,不由笑道:“松哥儿能这样想,可见是真长大了。此事倒也不急,你若不愿意,到时候白家承继一事,咱们就不提了。”
柳氏一时有些心动,“你别听他的,这孩子就认个死理儿,如今有这样的路,怎么不走?能过继到白家那位家主名下,自然是好的,将来你姐姐在宫里,也能得个倚仗。”
白玉松捏着茶盏,目光深深,“那你呢,我若做了旁人的儿子,你该怎么办?此事不必多说,我不去。”
柳大人见状附和着点了点头,“此事不急,还是,从长再议的好,松哥儿到底年少,有些事情,还须得再想一想。”
“不必想!凭了我的本事,我犯不着上什么族谱!以我之能,以后族谱纵然要写,也会从我这一页开始写。”白玉松搁了杯盏,目光定定的凝着众人,小小的年纪,已然有不服众人的气势了,与那位只会喊姐姐,掉眼泪的荣王,真是两个概念!
“好好好,好小子,有此志气,不枉为我的外孙。”柳大人很是欣慰,瞧着白玉松满眼赞扬,若是他再多念上几年书,将来定然也是个了不得的,而如今,不过束冠的年纪,已然在翰林院里做侍讲了!
翠青做好了饭菜,将吃食一律端了上来摆在桌案上,这菜色香味俱全,众人有说有笑的转开了话题,白
敬辰拿了公筷,给身旁的望舒夹了几筷子清淡些的菜式,望舒悄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白敬辰是个谦谦如玉般的君子,平日里并不怎么说笑,大约是在大理寺审案子审多了,身上总透着一股子寒意,正是这股子寒意,衬得人愈发的英挺,气质沉沉,这样的气质,不该是一个书生身上有的,可偏偏就这样矛盾的结合在一块儿了。
“多用些。”白敬辰盛了盏汤给她,这府里的下人都是规矩的,每个人身后都是有伺候与布菜的,但因为有望舒在,担心她不自在,也就略省了些流程了。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眉开眼笑的,朝白华英挤了个眼色,别提多高兴了!
这两人这么个意思,瞧着就像是如胶似膝的夫妻似的,柳大娘子见状笑着问道:“不知辰哥儿与望舒限姑娘的日子可定下来了?”
望舒抬头,有些懵,“什么日子?”她在山中长大,十二岁之前的记忆浑都忘了,如今也不知这定日子是定的什么日子。
“你与辰哥儿的婚事,我瞧你们好得很,这婚事儿也该早些结了才是,省得你们家老太太成天念叨着。”柳大娘子坐在老太太身旁,有说有笑的。
望舒面色微赫,怎么又扯到这上头来了,白敬辰怕她不自在,忙替她开脱,“子虚乌有的事儿,大娘子不必多虑,敬辰若是想娶,定会备齐了礼数,迎望舒姑娘过门,断不会唐突了佳人。”
白华英在一旁默默用菜,翠青凑了过来,给她添了盏汤,小声道:“奴婢多做了一份,已经送过去了,王妃不必担心。”
白华英接过汤抿了一口,微微颌首,众人用过饭了,白敬辰兄弟两个又去当值去了,老太太左右闲来无事,要推牌九,于是就与柳大娘子、柳氏两人一同拉着望舒推牌九。
白华英趁着这个空档去了这王府
的另一处院子,那院子略远些,院子四周都戒备森严她进了那院子,院子里头是个四合院的模样,里头的铁笼子里关了些人,白华英穿过这笼子,进了里头的一处院子,院子里,侯月容正哄着怀里的孩子,见白华英过来了,只抬了抬头,又将目光垂了下去。
“你瞧这孩子,生得多好看,还好是随了我,若是随了她父亲……还好是随了我。”侯月容顿了顿。
白华英瞧着怀里的孩子,她最近大了不少,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华英,没一会儿还笑了起来,孩子皮肤细嫩得很,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窝,看得白华英的心里幕的一紧。
“是生得漂亮,同你有七分像。”另外三分像赵斯年,但也终究只是眉眼处有这么一点像罢了。
“边境打得怎么样了?”侯月容理了理衣袍,旁若无人的给她喂起了奶来,大约是以为白华英是过来杀她的,所以还想给孩子再最后喂一回。
白华英凝着她,默了半响才道:“我与你的仇怨,我早就报过了,如今你若是想走,随时可以离开璟王府,赵斯年如今在边境与我朝开战,你若有那个能耐,也可以学一学白秋兰,她如今大着个肚子,只身去了边境。”侯月容是个可怜人,可天下何人不可怜呢!
侯月容狐疑的抬头凝着她,”你……你当真愿意放我走?为什么!我当初在侯府的时候,我……”
“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替我向赵斯年带句话,终有一日,我定会亲手杀了他,让他也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白华英打开了门,拿了一些银钱搁在她的怀里。
侯月容慌张的紧握着手中的银钱,目光紧紧的盯着外头,就在她犹豫之时,她怀里的孩子忽的哭了起来,侯月容咬了咬牙,朝白华英跪下磕了个头,转身急匆匆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