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东篱得知此事的时候,傅文睿人已经在府衙,还是胡夫人带着胡斌过来,亲口告知此事的。
“东篱,老胡说这次事情非同小可。”
“奚铭死在县衙大牢,他之前又对奚铭动过刑,如今东阳郡王一定要州府给个交代,知府大人和老胡都没办法,如今只能先停了傅文睿的县令之职,将人关在府衙。”
听到这话,沈东篱忍不住捏紧手心,“三哥不可能杀人的,上次用刑也是因为我被绑架,他气不过打了几板子,第二日就请了大夫医治。”
“而且奚铭是贩卖私盐的嫌犯,如今尚未查清楚,三哥更不会做这种事的!”
胡夫人点头,叹息了一声,“你说的话,我和老胡如何不清楚?可现如今是说出去没人信,县衙上下都瞧见傅文睿之前动过刑,如今人又死在大牢。”
“仵作的验尸报告也写了,奚铭就是被活活打死的,在县衙大牢被人打死?说不是县令授意的,谁信?”
这次沈东篱真的感觉到手脚一阵冰凉,如此的确是不好解释,他们相信三哥的为人,可不知情的人,都会觉得是三哥故意动用私刑杀了人。
幸亏州府那边将这件事压了下来,若是传出来,整个永安县都变得人心惶惶,恐怕早就一起冲到州府讨个公道了。
“现在要怎么办?”
傅东篱喃喃自语,看向胡夫人,“夫人,胡大人那边说没说知府大人是什么意思?要对三哥判刑吗?”
“知府和老胡商量了一下,毕竟傅文睿也是个知县,又沾上人命官司,他们州府也不好管,不然有包庇之嫌。”
“所以知府大人的意思是上书朝廷,还是让朝廷派人来查,最为妥当。”
听到这话,沈东篱点了点头,思绪松了几分,“那就还有机会。”
此事上报朝廷是最稳妥的,有傅老爷在,总不会让三哥出事儿,只是现在必须要查清楚奚铭是怎么死的,还有贩卖私盐的案子。
若是奚铭贩卖私盐,就算奚铭死了,也是个罪犯,县衙死个罪犯并不是多么得了的事情,如今事情的严重之处在于奚铭的罪还没定下来就死了。
可查案这种事情,她只是一介草民,根本插不上手。
“胡夫人,州府有没有说贩卖私盐这个案子由谁查?是不是胡大人查此案子?”
胡夫人摇了摇头,“知县没了,不是还有县丞吗?当初跟傅文睿一起来永安县任职的,名叫刘铮的,交给他了。”
刘铮?
沈东篱去县衙见过几次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沉默寡言的,就连主簿都比他更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三哥说这人做事很稳重,而且条理明晰。
那她明日一早就去县衙找刘铮,看能不能把奚铭的死,还有贩卖私盐的案子查清楚,马文浩不是已经到了县衙吗,只要撬开他的嘴,说不定就能给奚铭定罪了。
如此想着,沈东篱的心微安了几分。
将胡夫人送走以后,沈东篱早早地躺在床上,可却到了半夜都没睡着,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才闭上眼,却都是噩梦。
一会儿梦到自己在雷雨夜的寺庙被人追杀,后背砍了许多刀,身衰力竭栽进了湍急的河流中,一会儿又梦见三哥被五花大绑推到了菜市口,刽子手持着刀砍向了头颅。
“不要!”
沈东篱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才看到外面泛着青色,朦胧的曙光。
“姑娘,你做噩梦了?”
汀兰揉着眼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床上的沈东篱,赶紧走了过去,“是担心三公子?”
沈东篱点了点头,然后披衣服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收拾一下,咱俩去趟衙门。”
两人换好了衣裳,去外头井里打水,惊动了还在睡觉的沈云归,他披着外衣走了出来,“这才什么时辰,起这么早?”
“我要去趟县衙,父亲休息吧。”
听到这话,沈云归打了个哈欠,“是惦记傅文睿的事儿?不是说要京里面派人来吗?你这一大早去县衙干什么?”
沈东篱抿了抿唇,“朝廷那边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到沧州,我想着这段时间要是能尽快把贩卖私盐的案子定下来,只要奚铭的罪名定了,三哥就不算是杀人,也就能放出来了。”
也不能一直等着京城来人。
沈云归眨了眨眼睛,对这些事儿他是不清楚的,杀个人还行,这种动脑子的活他就累得慌,也不懂。
“那你去吧,有啥事儿就让汀兰找我,要是傅文睿那小子真上了断头台,大不了老子截囚把他救了。”
沈东篱:“.....”
这倒也不必,怎么也到不了这一步,更何况真要是截囚,岂不是把父亲也搭里面了。
父女两人说完话,收拾完天色也亮了,沈东篱和汀兰两人就去了县衙,巧的是刚好就在门口碰见了县丞刘铮。
“刘县丞!”
沈东篱赶紧喊了一声,走在前头的刘铮回头,然后颔首,“沈姑娘,你今日也是来找傅大人的?他今日不在县衙,昨....”
沈东篱赶紧提起裙角上了台阶,“我知道,我今日是来找刘县丞的,听说如今私盐的案子是您审的,可有什么进展?”
听到这话,刘铮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看卷宗呢,昨儿傅大人被抓后,我就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刚处理完奚铭的尸身。”
话音才落,就听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刘大人,尸体在何处?”
刘铮抬头看了眼,就见到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县衙门口,侍书从车上蹦了下来,马车后是被人抬着的黑色棺椁。
“已经吩咐人去抬了,马上就到。”
刘铮说着,看了眼沈东篱,“瞧见了吧,这事儿还没完呢,哪儿有空去管私盐的案子。”
沈东篱愣了一瞬,看着不远处衙役抬着的架子上盖着白布,一瞬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刘铮的手臂。
“刘县丞,你不会是把奚铭的尸体让东阳郡王接回去吧?”
刘铮看了眼沈东篱,觉得她奇怪,“不然呢?郡王是奚铭的堂弟,理当将尸体交给他,郡王要赶紧将尸身送回金陵落葬去。”
“如今七月份,正是热的时候,不赶紧送回去安葬,可是要发臭发烂的。”
送回金陵?
沈东篱赶紧抓住刘铮,“不行,现在事情没查清楚,奚铭还是私盐案子的嫌犯,就算死了,也不能就这么带走。”
“而且京城那边还会派人来查这件事,到时候仵作还要重新验尸,现在尸体带走去金陵安葬,到时候京城来人怎么办?”
“所以沈姑娘的意思是私盐案一日不解决,就一日不能安葬?”
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奚玉景隔空和沈东篱对视,似笑非笑道:“沈姑娘倒是和小傅大人一样霸道。”
“案子都快查一个月了,查不出个所以然,却硬是害死了堂兄,如今沈姑娘竟然连安葬尸体也不让。”
“我堂兄这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天条,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