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派出去的是黄嬷,她先是去太子府将事情的原委与太子仔细讲清,见太子神情并无异样,而是有些担心之后这才放心的离开,想了想,这件事情里最无辜的便是天妤,于是黄嬷又满怀心疼地去了茗阮见楚天妤。
回到程府之后,楚天妤让几位嬷嬷都回到了老太太那里,毕竟她们陪伴了老太太这么多年,老太太也习惯了,需要几位嬷嬷的时候,再派人过去请她们帮忙也是一样的。
听说黄嬷来了,楚天妤亲自去迎了,然后侍候她的茶水,黄嬷拉着楚天妤的手,满是心疼地把事情讲与她听,见她也神情冷静,没有一丝的怨愤或者是伤意,黄嬷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懂事得让人心碎,将她抱进怀里哽咽道。
“郡主啊,您可一定要好好的,这件事情内里有太多的原因,您也别生气,也别怪她们。”
“我知道的,黄嬷,我不但不怪她们,我还很感激她们,是她们给我第二次生命,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接着黄嬷又安慰了她一番,这才被墨儿送回了程府。
折返回来的时候,天气还可以,墨儿见梅花开得正好,于是便挑了一枝漂亮的折了回去,插进花瓶里的时候,墨儿转头观察着楚天妤的表情,见她眉眼依然温和,靠在软垫上,看着窗外的花朵,并没有震惊也没有伤心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
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册子放到楚天妤的面前,墨儿轻声道。
“小姐,外面的梅花开得可好了,奴婢摘了一枝好看的回来,另外这是过年要给各家送的礼品的单子,您看看。”
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家各户开始走动,因着楚天妤被封了郡主所以送礼的人特别多,几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地都送了贺礼过来了。
这在往年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在清点完东西,造册入库的时候墨儿都惊呆了。
她们小姐长这么大,这一次是收礼收得最全的一次,好在小姐的私库里东西也特别的多,不然的话,墨儿还真不知道拿什么回给各家各户。
楚天妤接过折子一样一样的看着,随后露出满意的神情,墨儿记录得非常的详细,甚至列出了对方送了什么,价值几何,自己要回什么,价值几何,甚至还去搜罗了各夫人和小姐的喜好,回的东西都是确定对方会喜欢的。
“准备得特别周全,很不错,墨儿越来越能干了。”
这段时间她们几个都特别的努力,不论是书写还是管账还是理家都学得稳稳当当,以后嫁人出去当个正室,是绰绰有余的。
“谢小姐夸奖,小姐没有意见,那奴婢就得赶紧安排送出去了,送的时间要是离过年太近,又有点失礼。”
“好。”
楚天妤点头,明艳和听荷进来给她布了茶水和炭盆,又塞了两个暖炉给她护着后腰,明艳有些小心地轻声道。
“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们小姐不是三姑奶奶的亲生女儿,却是那位阮王殿下的女儿,三姑奶奶和阮王殿下原本该是成亲的,这缘分怎么就那么巧妙呢?”
听荷也点了点头,有些担心道。
“可是阮王殿下说找不到自己妻子的下落,也不知道咱们小姐以后还能不能见到自己的亲娘。”
“如果当年的追杀那般惨烈,说不定王妃娘娘……”
说完丫鬟们又还是心有不安的齐齐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楚天妤的身边,楚天妤往后靠了靠,深吸了一口气,长睫微眨道。
“我想……江景年当年一定就是利用我不是大夏国子民的事情坐实了程府和楚府通敌卖国,所以大家才会在一夜之间惨死。”
说到这里,楚天妤倏地坐了起来,眼中的阴戾上上下下。
纵然江景年递了她身份的证据,可若是皇上不信程楚两府自然还有机会活命,可他信了,还把大家都杀了。
有没有可能……
当年皇上原本就打算灭了程氏和楚氏,江景年的那份状纸正好起到了借口作用,所以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程氏杀光了。
脸色阴沉下来的时候,楚天妤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皇上和江景年都是故意要置她们于死地的。
“小姐,您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吗?”
明艳有些担忧地问着,楚天妤轻轻摇头。
“这个我没有办法选择,既然是事实,那我也只好接受,而且我第一眼看到阮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亲切,很想和他说话,我就在怀疑他是我的父亲。”
“只是……”
楚天妤坐了起来。
“如果母亲知道她亲生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一个死胎,却把毫无关系的我养大了,不知道会怎样。”
又或者。
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这个世间,在黄泉路上看到了她自己的孩子,母亲会不会怪她是个骗子呢。
这么想着楚天妤不禁又伤心起来,她爱母亲,重视母亲,不想她因为自己有一点点的心绪波动。
“小姐,太子殿下到了。”
何鸣舟的声音在门外面规矩响起,墨儿急忙出去把太子迎了进来,明艳准备茶水,听荷准备果子点心,等到太子进来的时候,厢房里已经布置妥当了。
丫鬟们施礼全部出去守着门口,太子走到楚天妤的身边坐下,见她怏怏的模样,抬手轻抚着她的额头。
“怎么了?为何一点精神都没有?”
楚天妤便把方才所想说与太子听,太子俊美的脸庞顿时沉了下去,对于这个父皇,他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做了一辈子的蠢事,也想了一辈子的蠢事。
忠奸都辩不明白,还想着安天下!
不。
也许他想的从来都不是安天下,而是如何控制这个天下。
“孤觉得你母亲知道事实,会伤心,也会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希望你一切安好,毕竟你是实实在在养在她的跟前,与她有实实在在的母女情分的。”
楚天妤点头。
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好了,所以也没有办法改变事实,加上当年母亲被下毒,身子虚弱,又一直吃药,确实是很难生出健康的孩儿。
“小姐,阮王殿下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何鸣舟领着下人,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过来,楚天妤倾身,墨儿上前把箱子打开一看,里头竟然全都是金银珠宝,全都是钱。
楚天妤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何鸣舟施礼道。
“阮王殿下似乎有往这边存钱的习惯,两箱送到了您这,两箱送给了三姑奶奶。”
“那我一会过去亲自感谢他。”
楚天妤笑了笑,转头与太子殿下道。
“我们一起过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让阮王看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原本正在喝茶,听到楚天妤的问话,手中的杯盏微微一颤,神情里瞬间有一丝紧张……
出门后,太子又吩咐明玉去准备一份厚礼,然后大家在程府的门口汇合,明玉翻身上马就冲走了,马车慢慢的在繁华的街市上走着,楚天妤中间又让马车停了一次,买了一些吃的,然后才往程府赶。
到门口的时候,明玉、青玉带着厚礼等着他们,见到他们过来急忙下马迎上他们,一行人这才进了府。
踏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阮王正在院子里练剑,楚天妤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般儒雅的一个人,竟然还身怀武功,想想便又恍然,他以前可是战神将军,自然是武功高强的。
“天妤?”
阮王收了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汗之后朝着楚天妤和太子殿下走了过来,随后施礼。
“原来是太子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看着许多年不见的阮王,神情温和了许多。
“阮叔叔,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
他和阮王相识的过程有些奇妙,并不是京城,而是太子乔装打扮出府的时候,不过分别的时候太子也没有瞒他自己的身份,阮王便也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殿下竟生得这般俊朗,当真是字如其人。”
阮王是极喜欢太子殿下那一手好字的,每次收到太子的信,他都要仔仔细细地读着,当真赏心悦目。
“殿下与天妤是在路上碰到了?”
阮王这般问着,眼神却在楚天妤和太子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子只有相爱之人才有的气场。
“阮叔叔咱们里面说?”
见太子这般说着,阮王亦是笑着点头,随后大家一起进了厢房,丫鬟奉了茶水之后,阮王便垂眸饮茶没有主动说话,楚天妤转头看向太子,正要将事情表明的时候,太子伸手握住楚天妤的手与阮王道。
“阮叔叔,孤和天妤决定未来的路要一起走,不论是艰辛还是顺遂都不离不弃,孤也不会有别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说出这话的时候,阮王的脸色突然间陡地一变,身子僵硬间蹭的站了起来,他的眼神渐渐吃惊甚至还有一丝恐慌。
太子用这样的方式说话,那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天妤的身世,并且是以女婿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
他又看向楚天妤,却见天妤脸上依然是浅浅的笑容,神情温和,没有恨意,也没有很激动。
阮王一时间心中心上八下,内疚也罢,紧张也罢,他上前两步看向楚天妤。
“天妤。”
他是没有资格称自己是天妤的父亲的,毕竟他几乎没有养过天妤,也没有教导过她,反而是程家为她付出一切。
天妤亦是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垂眸时,阮王抬手轻抚着她的鬓角,眉眼里都是疼爱。
“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紫鸢也永远都是你的母亲,这一点是绝不会改变的,你的想法我都尊重,更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年未见,却生得亭亭玉立,与她母亲一样美貌的少女,阮王心尖颤抖,忍不住俯身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哽咽。
“我依然在寻你母亲的下落,不论是生是死我都想要一个答案。”
那是他的恩人,不论是救了他的命,还是给他生了一个女儿,都是他的恩人,是他值得用一辈子去尊敬,去爱护,去守护的人,她为他付出那么多,可他们却只是短暂地在一起两年。
这一点。
他心中无法不愧疚!
“我与她长得像吗?”
阮王眼中都是宠爱,笑看着楚天妤,轻轻点头。
“你与她生得有八分相似,都是这世间少有的美人,不论是看到你们的人,还是你们自己遇到你都会意识到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的。”
说起这个……
楚天妤微微蹙眉,阮王急忙问她。
“怎么了?与你母亲生得相似,你不喜欢?”
楚天妤摇头,仔细回忆轻声道。
“先前我去锦绣坊的时候,掌柜的与我说过前面的客人与我生得有四分相似,可是您说我与她有八分相似。”
阮王怔了怔,随后很肯定地点头。
“你与你母亲的确是有八分相似的,我可以肯定。”
说罢。
阮王转身找来了纸笔熟练的画了起来,楚天妤和太子对视了一眼,齐齐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待到那幅画画好之后,楚天妤眼中一时翻涌起滔天巨浪。
“太像了。”
太子看着那幅美人图,阮王指着这幅画像道。
“这是我与你母亲成亲时,你母亲的模样,因为我,她受了不少的委屈,又付出良多,我欠她,又敬她,所以一直不曾忘记过她。”
这辈子住进他心里的一直都是两个人,一个是程紫鸢,一个是天妤的母亲他的发妻!
楚天妤将画端了起来,走到窗前静静的看着,风拂进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一片冰凉。
急忙擦掉,她将画卷好抱在怀里。
“这画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想看自己的母亲那是她的权力,阮王急忙说话,上前轻揽着天妤的肩膀。
“对不起,这些年让你这般受委屈,当年我与她成亲本很低调,但无奈还是遭有心人算计,暴露了身份,追杀不断之后,我只能把你和你母亲分开,各自送走,然后我只身引开杀手。”
“我把你托付给程北兄,并不是没有管你,我深知程北兄的为人,相信他能够照顾得好你所以才送走你的。”
“当时的情形十分复杂,也危险异常,你太小太小,我生怕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所以我宁愿让你远走高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