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宁进了茅庐,先给齐明远做了药浴,做完药浴,魏成也来了。
林福宁收拾了一下药草,就跟着齐明远进了书房,因为师傅说要跟大师兄学习礼,今儿个恰好大师兄要给小师侄说礼,林福宁干脆就搬了张椅子,在一旁听了起来。
齐明远见了,便起身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身侧,拍拍椅子,对林福宁微笑道,“小师叔,坐这里吧。”
魏成扫了眼,也没有多说,而林福宁在看见齐明远身侧的椅子后,也屁颠屁颠的蹭了过去。没法子,小师侄跟前有张大书桌,他待会记笔记也容易。
见林福宁坐好了,魏成轻轻咳嗽一声,便开始讲了起来。
一开始,林福宁以为,所谓礼这种东西就是各种礼节,而听了自家大师兄的讲解,林福宁才知道大错特错。大师兄所讲的礼,从古时神话到现今的大周朝,还有大周朝的邻国,一一包含其中,具体的中心思想是礼节,这个没错,但师兄是借着礼节来讲述各个时期的历史,特别是如今对大周朝虎视眈眈的——坡罗国。
而也许是因为多了林福宁这个旁听生,魏成在将礼的时候,也将花娃子的一些东西特意仔细的将了,其中,花娃子必须要注意的什么忌讳呀什么不可犯的禁忌啊……听得林福宁额头青筋直冒!
——你妹的!花娃子十岁过完生日就不能随意跟男孩子见面什么的有没有搞错!
魏成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林福宁凝重叮嘱道,“宁儿,那坡罗国人最喜欢贩卖花娃子了,你要注意,千万不要随意外出。”
齐明远一旁听了,也跟着严肃起来,转头也对林福宁说道,“小师叔如果要外出的话,千万不要一个人,多带几个人,最好是会武的。”小师叔长得好,可要小心才是。可惜他现在力量不全,前世的浴火堂还没有建立,不然他就可以让浴火堂保护小师叔了。
林福宁嘴角抽了抽,面上僵着笑,打着哈哈,“……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魏成这才满意的点头,继续将了下去,日上正午的时候,魏成才宣布下课休息。
而此时早就听得困乏的林福宁在魏成一走出去,便扑在桌上,整个人有气无力萎靡不已,大师兄果然博学,可是这严肃古板的讲学实在是没意思透了。
一旁的齐明远好笑的看着林福宁,小师叔本来性子就活泼,要他听老师那样的讲课,也实在是难为他了。便低声安抚道,“小师叔……老师讲课就是如此,不过,仔细听下去的话,还是很不错的。”
“啊?我知道啊……”林福宁趴在桌上,侧过脸看着齐明远,一副困倦的模样,“我有仔细听啊,可能是我昨晚没有休息好……”
——昨晚回去他翻来覆去想着眼前这混小子提的事情,迷迷糊糊的过了好久才睡着。哼,都是这混小子害的!
齐明远一听,微微一怔,想起昨晚……是他唐突了。齐明远看着林福宁困倦的模样,心头有些心疼,便起身,弯腰低声说了一句,“小师叔请稍等一下。”说完,齐明远就走了出去。
林福宁趴在桌上,目光随着齐明远的身形而移动,很是疑惑,混小子要干嘛?
齐明远走到书房门口,对守在书房门口的云墨低声说了什么,云墨就离开,但很快云墨就端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过来了。
“来,小师叔,试试看。”齐明远放下一碗有些焦味的米粥,低声说道。
林福宁唰的一下坐起,然后好奇的端起米粥,用汤勺挖了一口,嚼了嚼,嗯?虽然有些烧焦了,但是味道不错,好像不是纯粹的米粥?
林福宁看向齐明远,眼睛灼灼发亮,“这是什么?”
“雪花粥。我做的!”齐明远看着林福宁灼灼发亮的眼睛,不由一笑,压低声音轻轻说着,最后的三个字,齐明远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
林福宁眼睛一下睁大,不是吧?继昨儿个的素面后,小师侄今儿个又做了雪花粥?林福宁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大师兄严厉吩咐过的不能再让小师侄进厨房的……
“那个……小师侄……师兄说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咳咳……以后这种事情就让其他人去做好了……”
齐明远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凑了过去,在林福宁黑白分明困惑不解的眼神中,压低声音说道,“无碍的,别让老师和其他人知道就好。”
林福宁一愣。嗯?
“小师叔,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齐明远凝视着林福宁,慢慢的一字一字的郑重说着。
属于我们的秘密??
林福宁歪头,属于我们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哪种?可是云墨他们不是知道吗?嗤,小师侄真是笨!不过,看着齐明远那漆黑的幽幽的似乎划过期待的眼,林福宁重重点头,好!就当做是小孩子的秘密好了!
他不是小孩子,可是小师侄现在还是孩子,等小师侄长大了,也许不用长大,过阵子,小师侄自己就会觉得厌烦了的。他就当陪着寂寞的小师侄玩过家家好了。
——可惜,林福宁不知道,这种他以为的过家家的游戏,在某人眼里可不是过家家呀……
于是,已经偏移的轨迹,今天,继续偏移着。
但书房里的两人却不知道,一个大口大口的开心的喝着雪花粥,一个撑着额头柔和笑看着。
茅庐前的魏成正和温山说着如今的局势。
厨房里,李义蹲在角落里泪流满面,主子为什么都不让他做雪花粥呀,难道主子是嫌弃他的手艺了吗?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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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赏春会,在连续三日的喧嚣谈论后,在关于当今圣上终于册立继后并大赦天下后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毕竟,这位继后可是大有来头,不,该说是出人意料。只因这位继后不是之前炙手可热的文贵妃,而是一个牌位!
没错,牌位。
当今圣上还是太子之时的,先帝赐下的太子妃——如玉太子妃。
这位如玉太子妃在与圣上成婚后的第三年就不幸过世,虽然过世了,但据说圣上依旧怀恋不已。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如玉太子妃虽然不是四大世家出身,但却是皇室出身,乃正西亲王的郡主!因此,当圣上来了这么一出人意料的手笔后,立即就引起了全国上下的热烈讨论,而京都却是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安谧谷里,茅庐前的小潭边,齐明远背负双手而立,抬头看着天空的蓝蓝白云,神情沉静安然。
一旁的魏成和温山对视一眼,都有些拿不准,在知道圣上的举动后,四皇子为何这么安静?
“老师……之前,我曾经问过小师叔一个问题。”在安静中,齐明远终于开口了,声音轻淡。
魏成一愣,这……怎么跟宁儿扯上关系了?
“我问小师叔,如果有两人在争夺一绝世宝玉,其中一人已经死去,另一人眼看就要得到了,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办法阻止呢?”齐明远慢慢的说着,语气平淡,甚至似乎有些笑意,“老师,你猜,小师叔怎么说的?”
魏成一默,并没有回答,一旁的温山却是很苦恼了,哎,那林家小公子会说什么呢?
“小师叔说,呸,什么宝玉!人家想要就给他们吧,咱自己再去整一个大大的绝世宝玉!”齐明远模仿着林福宁的语气说着,说到最后却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魏成有些哭笑不得,摇头叹道,“明远,你小师叔还是孩子,有些话,你不可当真。”
小孩子吗?没错,小师叔还是小孩子,但,小师叔总是让他觉得意外呀。
齐明远没有接话,只是慢慢的说道,“小师叔的话虽然不可当真,但,小师叔的话倒让学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哦?”魏成有了兴致,“明远说来听听。”
“我的父皇脾气好,人也多情,但他到底是皇帝。”齐明远一脸平静的说道。
齐明远说的平静,但魏成和温山却是听得脸色一变!
“大家……都以为父皇什么都不知道吗?”齐明远悠然抬头,笑了笑,笑容有些讽刺和冷漠,“那坐在云端上的人,看的可是整个天下呀。”
魏成闻听此言,身形重重一震,脸色刷的一白!
齐明远转身,漆黑的眼第一次流露出冰冷淡漠,扫了两人一眼,齐明远就慢慢的走向了茅庐,起初他也不懂,上辈子听到继后是死去的太子妃时,他曾经愤怒过,憎恨过,他母妃为之拼命为之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的位置,最后竟然给了一个死人!?他带着愤怒和憎恨,他走过了地狱,一路浴血而战,终于登上了那云端,那时候,俯瞰整个天下,他才突然恍然,他才慢慢的洗去了心头的愤怒和憎恨。
——坐在云端的人,看得是整个天下,要守护的也是整个天下!
魏成沉默的目送齐明远的背影,眼神复杂,如果说,那坐在云端上的人让人敬畏,那么,今日,仅凭如今局势,就能说出这锥心之言的人,又该是如何?
齐明远!当今圣上的四皇子!——魏家也许可以为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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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种种复杂局势,林福宁自然不知,他也不想知道。
现在的他坐在无名寺的院落石桌上,盘腿而坐,腿上还搁着一个小本子,身侧放置着一个青花碗,青花碗里还有吃了一半的酒酿果子。
他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半夏和青果挥着小拳头跟着长喜和尚和不欢和尚练武,一边手里拿着笔戳戳头皮,想到了什么,就赶紧的写进小本子,时不时的用另一只手抓起果子啃着。
啃着果子,林福宁一边苦思冥想着前世的那些商家的经营,一边心里碎碎念着,今天的酒酿果子有进步了,嗯,改明儿跟小师侄提提建议,多加一点糖就更好了,哎,那个酸梅弄成汁洒进去会更好吧?
话说,他昨儿个见大师兄脸色凝重的端着一碗酒酿果子进来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以为他和小师侄的秘密曝光了,大师兄来骂人了!却不想师兄说这是义伯做的,托他带过来的。真是虚惊一场!
勾勾画画的,林福宁终于完成了,松了一口气。林福宁翻了翻自己写的东西,满意点头,嗯!很好!不错!明日和小师侄下山,顺便给小师侄看看,小师侄多少应该懂得这些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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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日,是林福宁上山留宿七天后的第一次下山,第一次去市集。
上回去市集,啊,应该说是去挑侍从,不算是逛市集,这次呢,因为要查看自家米铺的行情,所以这次应该可以好好的逛逛市集了。
这次出行的人员,因为大师兄突然间要跑回京都,所以,就换成了义伯,哦,还有扮成奴仆的小师侄……
马车里,林福宁眉眼笑得弯弯的偷偷的掀开缝隙,就想看看外头的热闹,光听着外头的各种吆喝声,就心痒痒的,但,林福宁刚刚掀开缝隙,马车里伺候着林福宁的半夏忙抬手将帘子拉好,一边低声恭敬又严肃的说道,“公子,不可掀开帘子。”
林福宁一听,囧了囧,看着半夏一脸恭顺,但却是半步不让的,林福宁心头默默泪流,半夏啊,你跟着不欢和尚才几天啊,怎么就变成个小古董了呢?
外头,齐明远的声音响起,透出笑意,“小师叔,现在外面的人太多了,小师叔耐心等候,等到了林家米铺,小师叔就可以下马车透透气了。”
林福宁心里撇嘴,但面上只是哦了一声,就坐好,接过青果递过来的茶,慢慢的喝着,心里想着等他及笄,正式继承大和尚的位置,他就可以自由自在的云游天下了,哈!哈!哈!到时候他想去哪就去哪!想逛市集就逛市集!看谁拦他!
——所以,现在嘛,额,忍耐!忍耐!
青田镇里只有一家林家米铺,但就林家经营的米铺,整个大周朝不下五十家,只是几乎遍布天下,每个洲必定都有至少一家,这样全国性的分布,却不集中的经营颇让林福宁费解,这是为什么来着?
不过,林福宁也没多想,想着估计就是这个世界的经营习惯,而且娘亲让他练手的就只有青田镇的这家米铺,他只要管好这米铺就成。
此时坐在驾车位置的齐明远翻着林福宁的小本子,虽然小师叔写得很碎,但仔细看来,却都是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说在商铺卖的东西上面加个标识,打造品牌?嗯?品牌这个词……什么意思?
再有这个,时节打折活动?每逢过节,就将自己店铺的东西降价出售?这个……能赚钱吗?
齐明远思索着,这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吗?
终于,马车到达林家米铺。
齐明远看了眼林家米铺,生意虽然不是特别热闹,但也不会很冷清。
“小师叔,我们从后门进去如何?”齐明远低声问着。
马车里的林福宁透过帘子的缝隙看了眼外头,回答道,“好。”从前门进去的话太招摇了一些,悄悄从后门进去的话,还可以来个突然袭击,瞧瞧这米铺平日里是否会懒散?
马车悄然绕到林家米铺的后门处,温山此时是管事打扮,从驾车位置上跳了下来,上前叫门。
很快就有人一边应着一边匆匆开门了。
待马车进了米铺的后院,齐明远跳下马车,扫了一眼,刚刚开门的伙计还有现在知晓他们来了,匆匆赶来的管事,态度都挺不错,客气恭敬,也很谨慎。
林福宁坐在马车里,并没有下车,事实上他也不能下车。问了几句情况,林福宁就直言道,“平管事,以后米铺的账册往来除了一份交给娘亲外,准备一份给我,每月十五都要上交。”
平管事在外头恭敬的做礼,“是!小人明白。”
“另外,平管事,你整理一份我们林家米粮铺的销售路线图给我……销售路线图就是我们林家米粮铺的米粮出路都是哪些地方?要非常具体的。”
平管事愣了愣,脸上划过一丝不解,但依然恭敬的应了下来,此前,忠大管家特地来吩咐过,今后青田镇的米粮铺由小公子管理,以后他们就必须听命于小公子。小公子虽然是花娃子,现在还是孩童,但此前的赏春会是为什么而筹办,还有闭园多年的春园又是为什么而开启?……外人不知道,但林家的仆从管事们谁不清楚?
因此,平管事在心里将小公子吩咐的事情一一的记了下来。
之后,林福宁就让平管事等人退离后院。
待平管事等人退离后院,林福宁就掀开了马车帘子,齐明远转头看见林福宁没有带纱帽,便上前,拿过林福宁身后半夏手里的纱帽,给林福宁轻轻戴上,一边低声说道,“小师叔,我们现在还在外面,戴上纱帽安全点。”
林福宁郁闷的对着眼前的纱面吹了口气,好吧,为了安全……
待林福宁下了马车,在地上溜达着,松松筋骨,挥挥手臂,同时心里嘀咕着,小师侄不是要见那什么堂会的谁谁谁吗?现在这里人挺多的,小师侄要怎么见?
却不想,齐明远突兀的开口,“乌墨,来了就出来吧。”
林福宁溜达的脚步一僵,啊?林福宁转头,就见一穿着短衫的少年跪在了齐明远的跟前,头低着,看不清面容。
这短衫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林福宁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半夏和青果,转身就上了马车,齐明远眼角瞥见,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也没有阻拦,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乌墨,淡淡的问道,“人都找到了?”
“是。”
“京都和北疆,都要设立分堂。”
“是。”
“这是堂规和章程,让宋添照这个去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