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妍被丽心扶着匆匆赶来主帐,一进来,她第一眼瞧见的却不是江与彬正跪在龙榻边上给皇上清创,而是一旁坐着的璟瑟——实在不难注意到,毕竟太医太监等跪了一地,就连比自己早来的卫嬿婉都是一副温婉模样跪在皇上身边给擦冷汗伺候着,就咱这独一份的固伦公主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坐得稳稳当当。
啧!这死丫头,比她未出阁前更叫人讨厌!
卫嬿婉都跪着,她也没法儿站着,金玉妍不情不愿地跪在皇上身边:“江太医,皇上无事吧?”
“回嘉贵妃娘娘,幸好箭伤不深,按时换药,皇上很快便能好起来。”
金玉妍扶着胸口,娇俏道:“可吓死臣妾了,幸亏皇上无事,这……怎么会有刺客呢!”
璟瑟一挑眉毛:“嘉娘娘口口声声刺客?这消息倒比儿臣这个在场的人,还灵通啊?”
金玉妍这几年顺风顺水惯了,乍一多出璟瑟这么个炮仗还差点不适应,尴尬笑了下:“永珹回去同臣妾说了,皇上是被箭射伤的,这……无端出现了箭……可不就是刺客吗?”
“算了,都出去吧,”皇上喝了江与彬的药,有些昏沉,“璟瑟,叫你舅舅来。”
“是,阿玛,您好好休息。”
璟瑟出了主帐,傅恒就在不远处候着,她笑得真情实意:“舅舅,好久不见,福灵安、福隆安那两小子可还好?我带了许多礼物回来给他们呢!”
“都好。”傅恒瞧着璟瑟却没有他原本设想中那么激动,原因很简单,璟瑟出现的太过巧合了——宫中之事无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故事”,他欲言又止:“璟瑟,你与额驸……”
“阿玛叫您呢,快进去吧。等您忙完了,咱们再叙旧。”璟瑟打断了傅恒,从她接受卫嬿婉的建议,参与这场密林救驾的戏码之时,她与舅舅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知无不言了。
傅恒只得忽略心头异样,进了主帐,参见皇上:“奴才已押了守卫不利的围场官员,抓紧彻查此事,也已散拨了人手,在围场附近搜捕,暂时未能搜见可疑痕迹。”
“有何线索?”皇上一手接过进忠奉茶,一手擎在炕桌上,支着头问道。
“按目前彻查,基本可判是有人以野马诱皇上入密林,并设以机关发射冷箭。”
皇上接上思绪,“野马桀骜难驯,为何如此机巧?”
“密林之中一路涂了母马的体液,引诱了野马过去,也引发了您的坐骑失控。”傅恒心里疑惑,若真是刺客,费了这么大劲,却只设置了压根没有准头保障的弓弩机关,若璟瑟未牵扯其中,他定是要向皇上辩白此事,可……他最终也只能说一句“奴才一定尽快查明此事”,便匆匆告退。
进忠送了他出来,“傅恒大人久未见着和敬公主,一定很是欣喜吧?奴才刚见着公主,恍惚以为是孝贤皇后又活过来了呢!公主在科尔沁,也如同其母,当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了。”
傅恒被进忠说得心烦:“你别拿姐姐提点我,你老实些,莫叫我发现你撺掇璟瑟做了些什么不该做的!”
“大人您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个一刻都离不开皇上身边的奴才,哪里能有本事撺掇公主呢!”进忠姿态瞧着谄媚,嘴里的话可一点都不,“便是公主真的做了什么,您也得想着,她都是为了七阿哥好啊!”
傅恒一拂袖子,三两步大跨步,赶紧远离了这个嘴里没好话的阉人。
晚上皇上一个人孤枕难眠,点了炩贵妃侍寝。
反正他也伤着,做不了什么,卫嬿婉也就没推脱,正好探探他的口风。
他醒着的时候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半句话都不说,睡着了倒是暴露出他的害怕,噩梦连连,不停高呼:“谁要害朕!谁要害朕!”
卫嬿婉赶紧起身晃醒他:“皇上!您做梦了!事已过去了!”还给他找了台阶下,“是不是腿疼?臣妾给您唤江太医来用药?”
“不了。”皇上眼神直愣愣地说。
卫嬿婉觉得是个好机会,能诱他多说两句:“要不唤和敬公主来陪您聊聊天?她与额驸救了您,有她这般孝顺孩子守着,您也踏实?”
“孝顺?真孝顺……才好啊……”他刚想开口叫进忠,看向卫嬿婉又住了口,“爱妃啊,你接着睡吧,朕出去走走。”
卫嬿婉赶紧跟着起身,给皇上披上披风,“外头更深露重,臣妾陪您吧?”
皇上侧低头看她,此刻美人再是姿色绮丽动人,他也无动于心:“无事,你睡吧,莫等朕了。”
进忠跟在皇上身后,给卫嬿婉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跟着出去了。皇上这明显是疑心上璟瑟了。
果不其然,皇上一出门,避开了跟璟瑟关系好的炩贵妃,就招来了毓瑚:“你与傅恒明暗双线,再去查一查。林子里就放了冷箭,箭上甚至无毒,朕只怕……”并非刺客要他的命,而是他的女儿在演一出苦肉计。
所以他连往日最亲近的傅恒都无法完全相信,因为傅恒虽是他的臣子,却也是璟瑟的舅舅。
次日得了进忠消息的卫嬿婉,便私下找了毓瑚:“姑姑,自打我到孝贤皇后身边,就多次承蒙您照顾。”
“奴婢可不敢当。”毓瑚低头,守礼地答道:“不知炩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您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我哪里敢吩咐。不过是孝贤皇后将一双儿女交给了我,我总要为他们说句公道话。”卫嬿婉的纤薄脊背微微前探,眉心微蹙,“昨夜皇上特意避开我,我便猜着他是疑心和敬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