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归影站在雪地里,抬头看着青灰色的天空,倏地想起,北陵的天好像许久没有放晴了。
“你们是北陵本地的人吗?”沐归影看向喝完热水,又重新像迎客松一样站在那里的侍卫。
“回娘娘,我们是北陵人,不过这些年一直是跟随在贤王身边,这次才难得回到家乡。”侍卫又重新低下头弓着身子向沐归影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站久了就活动活动,我还要和你说许久的话,你难道要一直用这种姿势面对我吗?”沐归影伸手扶起侍卫。
“娘娘哪里的话,您若一直跟属下说话,属下也当一直行礼,这是规矩,怎可破坏呢?”
“你怎么这么倔……好,我命令你,站直了跟我说话。”
侍卫噌的一声,在原地站直,吓了沐归影一跳。
玲珑上前轻扶沐归影:“小姐,既然今天出不了门,天又下起大雪,我们就回屋里吧,毕竟你的病还没好啊。”
沐归影轻轻拍了拍玲珑的手,“没事,我就在这找人说说话,跟你们都熟透了,也没什么可说的,无聊死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是知道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见沐归影不走,玲珑看了看南洁和许世友,两人也摆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也就只好作罢了,转身回屋去搬了椅子来。
沐归影就坐在门口与两个侍卫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谈到了天黑。
从侍卫的口中沐归影大致了解了小至北陵大至整个北齐国这些年的境况。
自从当年北辰国被推翻之后,百姓的生活便一天不如一天,有时老天开眼,
当年的收成好,百姓还有些喘息的机会,不过繁重的苛捐杂税还是免不了的。若是碰上了收成不好的年头,那百姓的日子就会更加难过,平日里只能指着那点收成活着的那些农人们就会流离失所,就像城门外的一层层灾民,那不光是今年才有的。
沐归影心中大惊,原本以为城门外的那些灾民,只是其他邻国因为战乱跑来北齐边境的,没想到竟多是北齐自己国家的百姓。
夜摩天上位之后,原本百姓还期盼着新君上位,能够带来老天的恩泽,没想到夜摩天并没有体恤民情的意思,税务愈加的繁重,而老天也像是抛弃了这个国家一样,连年夏旱,收成本就不多,还要被权势人家强行买卖,可这样的年景,要钱又有什么用啊。城中的百姓即使困苦,但也不至于过不去,可那些
不少生了男丁的人家,孩子还没长成就养不起了,然后就送进军队中,去接受训练,然后跟随大军去打仗。
这一送也就相当于断绝了关系,此生基本也就没机会再见了。这侍卫就是当年家中生活不了被送到贤王府去的,像他这种较之从军还要许多,至少不会时时刻刻面临生命危险,而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给自己饭吃,给自己房子住的主子们恭恭敬敬也就不足为奇了,对很多权贵来说,这些人就像他们手下养的猫猫狗狗,稍有不顺心,他们的命也就算是交代了。
听到侍卫的叙述,一旁的玲珑不住地往下掉眼泪,边哭边感叹还好遇到的是沐归影,虽然沐归影在家中做小姐
不受待见,甚至说常受欺负,但是她从没有像家中其他姐妹一样对玲珑颐指气使,成了贤王妃后对她更是像亲姐妹一样看待,遇到这样的小姐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沐归影心中倒是没有这样的概念,她心里,就是应该人人平等才对,拥有着这样的心理,使得再看周围这些困苦的环境时,她有着比这个年代的人更深刻的感悟。
侍卫又说起之前的北辰国,这些也就是传言了,从他父辈的长者口中得知的,当时北辰国虽然不够国富民强的水平,但是说让百姓安居乐业还是绰绰有余的,后来听说是因为奸臣勾结,而皇帝又没有及时发现,北辰国就被夜家给反了。
而先皇夜泽天在世时,虽然没有比北辰国时发展多少,但是也至少没有道过不去的程度,到夜摩天上位,今天百姓生活的样子就全展现在沐归影的眼前了。
北陵是北齐国北方的边境,一年有两季,冬季,和大约在冬季。穷苦人家基本都是裹得像个粽子,而能穿裙子的就一定是非富即贵了。冬天的雪常年不化,到了现代的五六月份搞不好还要在未化的积雪上再续一层。在北陵有钱人家的小姐有很多像沐归影一样爱美的,也就常常染上风寒,实际往年的冬天沐归影没有这样穿裙子的习惯,冬天也像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样裹得一层又一层,只是穿越过来的沐归影臭美,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虚弱,这才难得地发烧了,而沐归影一切的变化,玲珑都以为是因为失忆又做了贤王妃才改变的。
想到上次去城门外看望灾民,他们凄惨的模样都让人不住落泪。如今这一场雪,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了,这些让沐归影产生了一阵阵愧疚的感觉,既然老天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能够有机会改变这里百姓的困苦,她又怎么能退缩呢,之前一直想着玩闹的沐归影,此时变得心事重重,面色一片凝重。
了解了如今北齐国的现状后,沐归影深感责任重大,可是凭自己的才学和决断力,又怎能确定能一次推翻北齐国呢?若是一次不成功,接下来的必定就是更加大面积的生灵涂炭,可夜玄凌那个人渣,想起来又是一阵心寒,之前在光明顶那里的时候,原本看在他舍命救自己的份上还想要和他一同推翻夜摩天政权,谁知道才回到沐家没多久,他的风流本性就又展露无遗了。
此时忧心忡忡的沐归影左右为难,只能望着天空静静发呆了。
隔日,沐秋蓉来看沐归影了,这次来是想看看沐归影是否真如外界传言一样,病没有见好。可是行至门口,便被侍卫拦下了,侍卫还是同样的说法,沐秋蓉说了许久,侍卫也不肯让步。正在争执之间,沐秋蓉转眼看到了抓药回来的玲珑,赶紧上前一步向她询问沐归影的情况。
玲珑对沐秋蓉自然是怀有戒心的,回答自也是敷衍了事,只是说沐归影的病还是老样子,便借口煎药匆匆进了香雪阁。
碰了一鼻子灰的沐秋蓉站在门口咬了咬嘴唇,转头回去了。
这几日婉容郡主的身体不知怎的,愈发的差了,起初只是有些头晕
,后来渐渐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的难受,请了几回大夫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只是说婉容郡主是操劳所致,连药也没开。
身体不适的婉容郡主心中焦急,叫来沐秋仪问话。
“秋仪,最近娘的身体不知怎的越来越差了,又不像是风寒,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邪事呢?”婉容郡主斜躺在软塌上,胳膊吃力地支撑着身体,手则不停地按摩着太阳穴,面容憔悴地看向沐秋仪。
其实婉容郡主心里担心的,便是不知道会不会是那蛊毒真的会反噬,不然的话,怎么这病会来得这么奇怪?
谁知沐秋仪第一反应不是关心母亲的身体,而是先把自己的嫌疑摘干净。说了许多自己最近只在房中,没有出门,给母亲送的食物都是亲自看过的等等。还没说完婉容郡主就皱着眉头将手扬起来摆了摆。
“娘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婉容郡主心下也是一凉,自己最疼爱的二女儿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没有关心,只有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不过也罢了,自己又有多好呢。转而望着一旁张大眼睛不再辩解的沐秋仪重重叹了口气。
“那娘的意思是,会不会是沐归影呢?”见到婉容郡主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沐秋仪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把目光直接转向自己长期的假想敌,沐归影。
“不应该是她,她自生病起基本就与外界没有什么联系了,我是在她病了之后才开始生病的,所以应该不是她,可是平日里我基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走动,怎么会生病呢?”婉容郡主自顾自的分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