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年三十。清晨撑起窗子往庭院望去,只见外面雪花纷飞,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嫣红的冬梅在银装素裹中显出了几分鲜嫩的娇艳。
游青将手伸出窗外,指尖与花茎相触,缓缓上移,忍不住捻下一片花瓣来,放在手心里细细研磨。
最近仍旧每日做梦,不过梦境却越来越清晰,有时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声,有时是一些无法理解的场景,以前总是一醒来就忘记,如今却能勉勉强强记住一些。而且,无论梦到什么,最后总会在大片大片的花海中醒来,梦里的梅花比这庭院中的要晶莹剔透许多,不似世间所有。
游青捏着手中的花瓣,眉目沉凝,脑中思绪凌乱,似是想到些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到,连白黎穿衣下床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白黎走过来趴到他肩上,笑眯眯地探头看着他手中的梅花:"阿青,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去庭院里折几支回来好不好"
游青回神,看着他笑起来:"折下的花枝没几日便枯萎,还是留在树上远远看着的好,再说,这里可是别人的府邸,你将别人家的梅花折下来,当心被总管责怪。"
"哦!"白黎听话地点点头,下巴支在他肩上,想着如今可以这么放肆地与他亲近,满足地笑起来,"阿青,你说要给我做叫花鸡的!"
"嗯。"游青转过身将他轻轻带入怀中,心中一动,将手中的花瓣按到他眉心皙白的肌肤上,只觉得分外艳丽,定定地看了片刻,笑意更深,"吃了早饭便去市集,如今数九寒冬,可以多买几只回来,不易变坏。"
白黎好奇地摸摸眉心的花瓣,看着他:"多买几只要花多少银子剩下的够不够用"
"住在此处都不用花银两,自然是够用的,买十只都可以。"游青好笑地抬手将花瓣按按紧,低声道,"我不会让你一直跟着我吃苦的,即便不能中榜,也会做些别的营生。"
"嗯!阿青会做大官,不用担心!”白黎在他肩头蹭了蹭,一脸满足的撒娇神色,抬头看他,"阿青,我去厨房做早饭!"
"好。"游青在他头上摸了摸,将花瓣拿开,没想到竟在眉心沾上一点红印,愣了一下,刚要给他擦掉,就见他气鼓鼓地将花瓣抢了过去。
"不好看么为什么要拿开"白黎一边说一边将花瓣重新按上。
游青又给他拿开,笑道:"去厨房就别贴着了,给别人看么"
白黎想了想,摇摇头:"不给看!"
游青将花瓣放在桌上,又将他眉心擦干净,唇贴上去亲了一下,将他衣裳拢拢紧,笑道:"去吧。”
"嗯!"白黎笑眯眯地点点头,兴奋地转身跨过门槛走出去。
远处的凉亭内,薛常静静站在石桌旁,见白黎的身影在廊檐下出现,忍不住面露笑意,转身将总管手中的伞接过去。
"主子,让我来撑伞吧!"总管一脸惶恐,不知他一大早赶过来所谓何事,更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半晌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必,你自去忙,我随意走走。"薛常摆了摆手,将衣领拢拢紧,撑开伞抬腿走下台阶。
雪花飘落在伞顶无声无息,薛常走近长廊,见白黎笑容满面,不由挑眉,兴味盎然地走进去跟在他后面。
白黎一头扎进厨房中,许是想着出去玩兴奋之下起早了,竟没见到其他书童,便独自洗了些菜煮了粥,从灶台后面出来时觉得有些热,抬起袖子在脸上随意擦了擦,便兴高采烈地将粥盛了与小菜一起放入食盒中,拎着出了门。
刚跨出门口,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愣住了。
虽然站在廊檐下,薛常却未收伞,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白黎,见他白皙的脸上沾了些锅灰,模样煞是可爱,不由扬起唇角,笑道:"做饭都做到脸上去了。"
白黎朝他打量了一眼,见他今日披在身上的是一件火红的狐裘,心头火起,瞪着他毛茸茸的领口,咬咬牙将那口恶气压下,敷衍地行了一个礼:"丞相大人好!"话音未落便要抬腿离开。
薛常将他拉住,笑着看了他一眼:"你这火气是缘何而来"
白黎没想到会被他看出来,愣了一下,朝他身上瞟了一眼,气哼哼道:"为了自己暖和,不知道取了多少狐狸的性命,真是自私自利!"
薛常挑眉,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恍然而笑:"原来如此!说得极为在理。”说着便将伞收了立在墙根,抬手解开颈间的绸带,将狐裘脱下来。
白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垂头看看手中的食盒,焦急道:“我得去给阿青送早饭了,晚了就凉了。”
“等等。”薛常再次将他拉住,抬手给他擦脸,笑道,“脸上沾灰了。”
白黎下意识躲开他的手,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两下,反倒越擦越花,看得薛常轻声笑起来,眨眨眼,不甚在意地又擦了两下,从他身边迅速窜开:“谢谢大人!我走了!”
薛常未再拦他,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笑容不减。
庭院中,总管冒着雪疾步赶来,满面忧色:“主子,如今天寒地冻,您怎么将狐裘脱下来了?担心受凉啊!”
“无妨。”薛常将臂弯里的衣裳递给他,不管他焦急的唠叨,又拿过墙根的伞递到他面前。
总管连忙接过去撑开:“主子,今日年三十,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何吩咐?”
“嗯,里面住着的都是书生,两耳不问窗外事居多,这年也不能过得太冷清,替他们备些爆竹,热闹热闹。”
“是。”
薛常走出廊檐,又朝白黎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该回去了,送我到门口。”
“是。”
白黎拎着食盒兴冲冲进门:“阿青!快吃早饭!吃完我们早点出门。”
游青站起身将食盒接过去:“水备好了,去漱口洗脸,等你一起吃。”
“哦!”白黎刚要转身,被游青一把拉住,疑惑地回头看他,“啊?”
游青看着他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模样,忍俊不禁,抬手给他擦起来,笑道:“怎么煮个早饭煮成一只花脸猫了?”
“没擦干净吗?”白黎眨眨眼,就着他的动作微微后仰,满面得色,“今日起早了,厨房就我一人。平时都是他们烧火的,我是第一次。”
“那你还能顺利将早饭做出来,可真是了不得。”游青将他拉到脸盆旁边,取出水中的帕子拧了拧,仔细地给他擦脸,“今后若还是你一个人就告诉我,我去做。”
“那不行!别人家都是书童给公子做饭,我们家不能反过来,不然我会被他们笑话的。”
“笑话就笑话,在家都没烧过火,跑这里来烧?”游青将帕子又拧了一遍,把他脸上花里胡哨的炭灰全部擦掉,“也不知这雪何时才停,出门要多穿点。”
“哦!”白黎笑眯眯地点头,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抱住他在他脖子处蹭起来,“干净了!”
“嗯。”游青在他背上拍了拍,“去漱口。”
“哦!”
吃过早饭,又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了门,两人合用一把伞,彼此挨得极近,状态十分亲密。
白黎趁着四处无人时便会搂住游青的腰,躲在伞下朝他脸上亲一口,自己倒是高兴了,可每回都要让游青抑制半天的情绪,看向他的目光颇为无奈,好在进城后人越来越多,总算是收敛了一些。
这个时候街上自是热闹非凡,游青想着下次再出来也方便,不用刻意储备存货,便带着白黎挑了三只壮实的嫩鸡,又多花了几文钱拜托铺子老板将这些嫩鸡杀了,没有拔毛,只将肚子里的脏器掏干净洗净去腥,随后便装好提在手中与白黎离开。
其实薛府中各种食材都齐全,如今又值过年,鸡鸭鱼肉更是不在话下,不过那些毕竟是公用的,总归不好随意拿出来让白黎吃个尽兴。再说,游青也更喜欢用自己的银两陪着白黎过好这个年。
买了鸡又买了些酒,怕白黎再喝醉,特地买的极为清淡的甜酒,随后便带着他出了城,来到离薛府不远的一座小山,在背风处找了个半凹进去的浅洞,将伞收了放在一旁。
白黎兴奋不已,抢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一把将他抱住:“阿青!真好玩!”
游青哭笑不得:“还没开始呢,你就喊好玩?”
白黎拉过他的手将自己的手伸到他的袖子里,笑道:“你还瞒我,我偷看到了,知道你藏了好东西了!”
游青笑着看他:“笨死了,故意给你看到的,你怎么连哪只袖子都记不住?”
白黎掏了半天没掏出东西,眼睛瞪大:“哦……”连忙又去掏他另外一只袖子,不一会儿就掏出一只小袋子来,兴奋地将袋子解开,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袋子里装着四只小橘灯,是游青将橘子掏空,放入一截蜡烛做成的小灯笼,精致漂亮又能防风。
白黎惊奇地将其中一只取出来:“阿青,我们现在就点吧!”
“急什么?午时还没到,离天黑还早呢。现在点了,晚上万一不够用了,难道摸黑回去不成?”
白黎皱皱鼻子,不清不愿地抱住他蹭了蹭:“哦……我听阿青的!”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莫莫殇布妮熊月下扣子扔的霸王票票!群抱!亲每一个!=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