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婆子被噎得说不出话,众人越发嘲笑,“再说,她还是大锣村的妇女主任呢,天天在羊肠村,咋当的这妇女主任?”
“她既不上工,也不做事,又不跟自家男人睡一个炕头,如狼似虎的年纪,咋可能天天翘着脚在娘家?只怕真是去耍野老倌了,回娘家不过是个借口,呵呵。”
“胡说!”陶婆子气个半死。
本是来让许家难堪瞧,怎么变成自家难瞧了?
都怪这个死丫头!
陶婆子抿着瘪嘴,双手爪子一样朝前伸,凶神恶煞看向姜米:“你到底是谁?不说清楚老娘要你好看!”
“她是我家春花婆家侄女!”低吼一样的声音传来,许大同走出院门,鼓着眼睛看陶婆子,“你要她怎么好看?”
这可是能空手打死黑熊的汉子,陶婆子不敢太放肆,嘴里骂骂咧咧,悻悻走了。
众村民散去,姜米跟着许大同夫妻进家,就见许春梅脸色灰败,躬着身子摸着墙,颤微微从房间里出来。
“春梅你出来干什么?”夫妻俩一起冲过去扶住女儿,“快回屋躺着。”
“我要去跟陶婆子说,”许春梅虚弱的挣扎着,“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尤铁柱
好!叫她死了这条心!”
话音未落,成串眼泪滚下,许春梅身子朝下滑,晕了过去。
许家夫妻呼喊着,将女儿抱回房间,许母在旁边守着,姜米叫着许大同到堂屋,略去过程,只说了吕同志愿意收购苹果的事。
许大同瞪圆眼睛,半天才吭吭嗤嗤:“两角一斤?这咋可能呢?咋可能呢?”复读机一样说着。
仿佛姜米说的不是有人要高价收购他的苹果,是叫天兵天将带他上天。
许春梅声音传来:“爹,米米说的,那肯定是真的,我们只管听着就是了。”
许大同一下回到现实,蹭得跳起来,双手朝前:“你这孩子咋又跑来了?”责怪扶着女儿的妻子,“你也不拦着?”
“不要怪娘,您和娘年纪大了,这个家我要撑起来。”许春梅伸一只手给父亲扶着,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米米来家肯定有事要说,我必须来。”
姜米暗暗点头。
许春梅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感激得眼泪花花:“我家苹果能卖这么多钱,实在太感谢你了,接下来我家该怎么做?你只管说,我们照做。”
姜米也不废话:“跟你家从前卖给田口镇收购站
一样,只是不用再挑去田口镇,摘好等着吕同志叫车来拉就行。”
“唯一不同的,我觉得到时不能成堆朝车上装,那样体现不出咱家苹果的金贵,得做筐子装。”
她请许大同拿来纸笔,边画边说:“要编出这样的筐子来,苹果一个一个装进去。”
许大同一拍手:“行,就拿咱后山的青藤编,那玩意要多少有多少,只是时间太紧,就算我能打这么多藤来,咱家这几个人也编不了这么多筐哇?”
“不用您打这么多藤。”姜米笑道:“你们先编出个样子来,然后告诉村里人,自己去打花藤,照着样子编,你家一个两分钱收。”
许妻也拍手:“这种筐好看但编起来不难,材料是现成的,大人小孩都能编,熟练了一天编五个不成问题,那一天就能挣一角钱,谁不编谁就是傻子!照我说给一分就行了!”
许大同掰着指头算不清,急道:“春梅你快算算,这种筐大概能装五斤苹果,咱家苹果全部装筐要多少筐?两分一个咱家得先垫多少钱?”
家里现在连五块钱都没有,垫得多得先去借。
“我已经算过了。”姜米掏出二十块,“这些
钱够了。”
“绝对不能再拿你家的钱了。”许大同双手推,头摇得跟泼浪鼓一样。
姜米递向许春梅:“过后还我就是,现在就不要推来推去浪费时间了。”
“好,我家过后赔。”许春梅双手接过去,又忍不住抹眼泪,“米米,你年纪比我小,但我不如你的太多了。”她很快擦掉眼泪,郑重道,“我会跟你学的。”
姜米真想说:前世的她,差许春梅差远了。
姜米骑单车刚出羊肠村口,后面浑厚男声传来:“请等等!”
一只脚踩地上,姜米回头,微微有些吃惊。
见过萧海。
任何男人在她眼中都谈不上好看了。
朝她小跑来的年轻男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破破烂烂衣服,裤腿高吊起,两只布鞋上都有洞,面颊明显是因劳苦饥饿凹陷,这样也难掩他明朗五官,健美身形。
分明很好看,而且面熟。
可她搜遍前世今生,并没这个人的记忆。
见姜米盯着他看,高大男人窘迫的掩了掩右脚那只鞋上大洞,从怀里拿出一根用大叶子包裹的东西,递给姜米:“能不能请你,把这个送去给许春梅吃?千万不要说是我拿给你的。
”
“哦?”姜米思索着打开大叶子,低低惊呼一声。
是一棵山参。
许春花曾跟她说,许大同是十里八村最懂搞山货的人,可他只在十六年前找到过一株山参,给了产后虚弱的姜翠兰补身子,就再没挖到过山参了。
这个年轻男人却挖到了。
如果拿去三眼桥卖,最少能让他衣服鞋子焕然一新啊。
却要送给许春梅,还不让说是他送的。
男人转身走,姜米道:“你是尤铁柱?”
男人身形微顿,快步走了。
姜米骑车返回许家,找了个借口把二老单独叫到厨房,拿出山参:
“刚才忘记拿出来了,我妈听说许爷爷您伤了腿,叫人带这个来,说当年您给她吃山参,她身体才恢复起来,现在您也吃一株,肯定也能康复。”
她清楚,许大同根本舍不得吃山参,肯定要给许春梅吃,她也算完成尤铁柱的嘱托了。
许大同拿在手里叹了口气:“是铁柱那孩子给你的吧?这味只有刚刨的山参才会有,上面的土,还新鲜着啊。”
姜米一愣,只好承认。
“拿来!”许母倔强抿着嘴,“我去丢还给他,叫他对我家春梅死了这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