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琴房，云栀将琴谱放在钢琴架上，拿着本子和笔站在一边。
贺知看了眼琴谱：这次的曲子比之前的风格保守很多，是传统的先抑后扬，高潮部分两端节奏交织，用以振奋人心。
他试探着弹奏出来，都不需要云栀自己说，便感受到了一些地方的怪异。
就像是走路的时候鞋里进了小石头，勉强走着，却硌脚。
“我改了一下，你看看这个。”
云栀用铅笔抄写的原稿，一式两份，一份拿给贺知弹奏，另一份用来做修改。如此交替，方便很多。
下一次弹奏，大体的曲调没变，但是贺知感觉不舒服的地方都变丝滑了。不过云栀还是不满意，甚至修改了一个大地方。
贺知再次弹奏，云栀再次修改。
又弹奏，又修改。
激昂的曲调始终没变，最后两次贺知甚至没有感觉出区别。他挠挠头，最后还是不耻下问：“姐姐，你上次修改了什么地方啊？”
“啊？就是最中间的部分，把转音换得稍微高一点，衔接流畅一些。”云栀说完，担忧道，“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没没没！我就是单纯好奇！姐你千万别误会，我还等着这首曲子问世呢！”
“哈哈，等我发布的时候也加上你的名字。”
“不用不用，回头汪知行还以为我抢他位置呢！”
“那你就趁机吓吓他呗。”
“姐你也挺坏。”
贺知还以为云栀对作品要求这么高，平时肯定也不苟言笑，没想到还会和自己开玩笑。
接下来的创作，两人的交流就少多了，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栀其实灵感从未枯竭，这次的创新之所以较慢，完全是不太适应和贺知合作。
曾经的自己都是随心所欲地创作，想到旋律就记下，回家慢慢实践，可如今只能依靠别人。
更可悲的是，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而唯一的希望，还是虚假的。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贺知满意地看着乐谱，感觉全身轻松。即使之前训练良久，现在还弹了那么久的钢琴，他也不觉得劳累。
因为云栀的曲子弹起来真的很爽。
“姐姐，怎么样？”
完整呈现的这一遍，贺知自己都感觉很不错。
果然，云栀也点了头，宣告成功。
“欧耶！完成啦！——姐姐你这首曲子叫啥名字啊？”
云栀的乐曲标题从不卖关子，看标题就知道大意。
“我还没想好，其实我想取名‘无题’来着。”
“无题？”贺知立马摇头，“别啊！千万别取这名字！”
在他眼里，无题就跟“佚名”一样，都是没名气没思想的代表词。想让他这种人理解无题的深意，那是不可能的。
“姐姐你之前是什么情况下创造出这首曲子的？说不定我能帮你想个名字？”
“什么情况？”
云栀陷入回忆。
自己当初……知道手无法恢复后，不断给自己转移注意力，想办法安慰自己，并且想要高兴起来。
可是，失去了梦想，又如何坚强得起来。
生活有多煎熬，这首曲子就有多复杂，最后，曲调就变成了表面快乐，实际根本激昂不起来的不伦不类的钢琴曲。
即使用的大部分音符都是高音，仍旧有种阴沉沉的氛围。
不过其中的复杂只有用心聆听才能感知到，大部分人的评价肯定是技术不足，表达有问题。
盛暖一开始想过取名，但实在不知道取什么。
这首曲子创作也太规矩了，和她以往创作的任何乐曲都不搭，但是放弃又心疼。
“唉，姐姐你实在想不到，就取名‘复杂’或者‘畅想’之类的嘛，反正不要取‘无题’，不然太可惜了。”
贺知只是无意吐槽，云栀却注意到了后半句。
不然太可惜了。
对啊，这首曲子还可以拿来做别的事。
比如，暗示傅晏臣。
“对啊，必须取个名……”
“咳咳，其实姐你也没必要逼自己，现在你肯定着急着想要创作新曲子，其他的不在意也没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嘛。”
“创作新曲子？这就是我最近的新曲子啊。”
“嗯？姐你不创作别的了？什么‘涅盘’啊‘复活’啊，都不？”
贺知的标题都简单粗暴，因此也能反推他是什么意思。“涅盘”、“复活”，无一不是指向自己的双手恢复健康。
但是现在自己根本没有创造出这种曲子的能力，因为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真正的快乐，只有“向阳而生”，但那首曲子，早就淹没在时间长河中。
“不如就先用这首曲子来表达吧，我过段时间再创作别的。——就叫‘新生’。”
新生看似是幸福快乐的，但新生背后也有很多潜藏的烦恼，也不算违背自己这首曲子。
但是拿来糊弄傅晏臣肯定是没问题的。
“‘新生’？给这首曲子？不合适吧？我感觉这首曲子还没‘向阳而生’快乐。”
“向阳而生”要弹好不容易，贺知经常拿来做训练，甚至出了教学视频和示范，因此也很熟悉二者的差距。
“新生本就意味着隐藏的烦恼啊，外行人也听不出来。我先把这个发表出去，下一首曲子再说。不过，万一傅晏臣问到，你对他说这是完全表达快乐的就行了，我懒得解释。”
“哦，好嘞。”
贺知虽然话多，但云栀都这么吩咐了，他当然也就不会多嘴。
更何况，傅晏臣会不会找他还是未知呢。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两人还以为是汪知行，没想到打开门，来人竟是一身西装的贺青云。
自从地皮交接仪式以后，云栀和他便很少往来，避免被傅晏臣发现什么，有事也是绿泡泡聊天。
此时看见了，两人假装疏离地点头打招呼。
“爸妈叫我接你回家吃饭，张爷爷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贺青云解释。
“啊？回去吃饭？”
贺知看了眼云栀，眼神犹豫。
“没事，你去吧，我晚上和知行一起吃饭就好。”
“好吧，那姐姐咱们下次再约。”
正好曲子也创作完了，贺知于是跟着贺青云下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