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家拿到录像之后,云栀并没有立刻找人着手调查。
动静大了,傅晏臣一定会有所察觉。而他会站在谁那边,用膝盖想都想得到。毕竟,云天明不仅是自己生理上的父亲,还是云明珠精神上的父亲。
说来可笑,自己在傅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如今最该信任的丈夫,却是最不能交心的人。
也罢,当务之急是先找傅爷爷说明一切,调查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回到苏晓的别墅,云栀吃了顿午饭,好好休息了一中午,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傅家老宅。对于通知爷爷这件事,她不想耽误。
傅爷爷大概是除去王妈,唯一一个希望自己和傅晏臣好好相处的人。可惜,当初让傅晏臣喜悦的婚约现在反而成了束缚他的牢笼。
下了车,走进傅家老宅,得知傅爷爷正在后院浇花。
云栀于是跟着管家往后院走去。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傅爷爷身穿宝蓝色唐装,手里拿着浇花壶,站在几盆君子兰面前。他一只手拄着龙头拐杖,脊背微弯却气势十足。
即使须发斑白,依旧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听说傅爷爷的妻子何奶奶也是名动当世的佳人,难怪傅晏臣能有一副好相貌。
看见云栀,老头子展颜:“哈哈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不来都不来,一来就都来了。”
“什么?”
云栀走到傅爷爷面前,才发现不远处傅晏臣也在。
他把剪子放到一旁下人的盘子里,站起身,摘下手套。
顿时,整个后院都失去了颜色。
就像俊美的神降临人间,所有花朵都为了迎接他而绽放。云栀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惊鸿一瞥误终生。
“臭小子长得是越来越俊了,小栀你再不看好,当心人跑了。”
老爷子笑着打趣。
云栀顿时双颊飘红,一阵尴尬。
她走到傅晏臣面前,低声询问:“你没和爷爷说?”
不然傅爷爷怎么还会打趣他们?
“没有,不是你说?”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依旧那么撩人,就好像当初拥住她时,耳边的温柔呢喃。
云栀摇摇头,清醒过来。
“那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怎么说。”以防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傅晏臣后半句没说,但云栀帮他补全了。随后苦笑一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放心,我不会乱讲的。”
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到傅爷爷面前。
“爷爷,其实,我来找你是有话想说。”
“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呐……不过,有什么话先坐,喝完爷爷的这杯茶也不迟。”
云栀当然不会拒绝,下人们已经收拾出茶桌,就在后院的空地上。
茶香袅袅,花朵芬芳,别有一番情趣。
傅爷爷坐在主位,云栀紧挨着坐下,只是没想到,傅晏臣坐到了自己旁边。
两人只相隔几分米的距离,云栀连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都闻得到。
正想站起身,傅晏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那意思就像在说:你想让爷爷知道我们感情不和吗?
虽然离婚了,但云栀想给爷爷表达的是好聚好散。
因此她坐了下来。
傅爷爷就像没有察觉到两人的互动,兀自斟茶。
这是老人家的乐趣,云栀从不帮忙。
很快,两杯清冽的茶水被推到两人面前。
云栀拿起茶杯,温热的。她俏皮道:“爷爷,我不会品茶,就慢慢喝了,您随意。”
“没事,云丫头不会,晏臣你小子总是会的吧?”
“沉郁悠长、醇滑微涩,有淡淡的回甘,是之前送您的大红袍,对么?”
傅晏臣微抿一口,便尝了出来。
“味觉不错,什么时候你的眼光也能这么好,爷爷就放心了。”傅爷爷敲敲拐杖,清清嗓子,“品茶如品人,只有用时间冲漱,静心回味,方识何为好茶。”
“在还没有品到茶香之前,就下定结论弃茶离去,不是聪明人的作为。”
“爷爷,看来,您都知道了。”
云栀即使不懂茶,也知道爷爷这是以茶喻人。
但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茶,最多……云明珠是绿茶,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拿出离婚证,摆在桌子上:“爷爷,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喝茶,但我知道不好喝的茶,就该倒了。谢谢您的爱护和关心,我相信,今后我会有更幸福的生活。”
“傻丫头,是爷爷该说‘谢谢’,你照顾这臭小子三年,受了不少委屈,爷爷都知道。”
云栀眼眶一红,但还是露出微笑安抚傅爷爷。
“那爷爷,我就先走了,待会儿还有个比赛要去报名,耽误不得。”
“好,去吧。臭小子,你留下。”
见傅晏臣也想离开,傅爷爷冷哼一声拦住人。
云栀看了眼傅晏臣,但傅爷爷再生气如今也不可能把他打一顿,男人最多挨点骂……她于是毫不留恋地走了。
挨骂活该,死不了就行了,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云栀走后,傅晏臣立马站起身,摆出一副受训的姿态。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没关系,先认错就对了。
看见男人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却如幼童被班主任骂了般低眉顺耳,傅爷爷叹了口气。
“但凡你在丫头面前有这十分之一的乖顺,你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她面前?怎么可能?
除了含辛茹苦把自己带大的爷爷,不会再有任何人能让他低头。
“我把你留下,只是想让你看两样东西,看完你就滚吧,老头子看见你心烦。”
傅爷爷说完,走进宅子,身后的老管家恭恭敬敬地把两份文件放在茶桌上,跟着离开。
傅晏臣翻看文件,第一份是云明珠的治疗报告。
上面显示,她手腕的伤口只是破点皮流点血,开了点止血祛疤的药。除了开药记录和诊断结果,上面甚至有伤口图片。
虽然确实被刀划伤了,但远不到要命的程度。
这……大概是女人为了引起他的怜惜才这样,不能……
傅晏臣翻开下一份文件,内心的声音戛然而止。
入目便是大片的鲜红,就如同电锯杀人狂的案发现场。而那熟悉的场景,正是自己的卧房。
躺在担架上面的女人就好像穿着一件血衣,脸上毫无血色。
一张张照片,记录了云栀送医的全过程。
而最后,是医生的诊断。
流产。
从小被诊断出宫寒,看见小孩子都会双眼放光的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和他告了别。
傅晏臣手指颤抖,闭眼,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