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离去后,紫气尽散,弥殊与尼摩僧成为阶下囚,被剥夺了法力,灵魂渡场的人族没有了庇护,命运迎来终结,那些毫无修为的老少妇孺,被极夜肆虐。
众城主与人皇后裔,只能眼睁睁看着信远领着门下弟子入主圣火殿,当坐在宝座上的那一刻,魔气自生。
广袤无边的灵土之地,随之陷落得只剩一个有边的卍形,熔岩涌动,如同生出暗疮。灵芝灵草尽数枯萎,虚妄海结冰与海中生灵一起悬浮太空。
暮舞城位中央,九境下的生灵失去空气后,在真空下痛苦中挣扎,不多时便灵魂脱离,其肉体被极度冰冻,化作微尘。
见状,帝陀龙姬一脸冷漠,口吐微风,将所有的妖魔鬼怪与人族的微尘吹散,灵魂渡场的生灵瞬间消失大半。
其余生灵,捡尽莹莹发光的内丹,发疯似的吞噬,以增加自身法力,随后再次相互争斗之中,法力低微的各族,为了存活,又不得不向已是此间魔王的信远,低头跪拜。
“无趣!”帝陀龙姬看着下方的妖魔鬼怪摇了摇头,闪至楚阳处。
“此间不复存在,你将往何处去?”
楚阳一愣,扭头看去,笑道:“杀你那么多部下,你难道就这样放我走了?”
帝陀龙姬捂嘴媚笑,“妖魔鬼怪并非我族,死便死了,如今已成定局,也该换个天地耍耍!”
“你要放我走?”
“不!是一起!”帝陀龙姬轻抚着长发,眉毛微挑,那绝世容颜非寻常魅魔妖女所能比。
楚阳笑道:“我承认你的确很美,如果换作一般凡人的话,必定求之不得,不过对于我来说,你太老了!”
“什么?说我老?”龙姬蹙眉微怒,随即又笑了笑说道:“既为仙人,那便无视年轮岁月,但你似乎有些自作多情,凡人不过百,便已淡泊情爱,本主已过亿年,怎会对你这后生,有非分之想?”
“笑话!”
“本主只是觉得,你有些神似一位故人罢了!”
楚阳早已在记忆中探知其因果,于是瘪了瘪嘴说道:“如果我说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在何处,你会不会去寻他?”
楚阳注视着龙姬沉默的表情,片刻后继续说道:“显然你不敢!”
帝陀龙姬没有回答楚阳的问题,只是冷冷应道:“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还可以走!”
“刚刚不是说一起走吗?”
二人的对话,被飞熊道人听了去,于是闪瞬而至,“真的放他走?”
帝陀龙姬转身往圣火殿的方向走,并反问道:“要不你去把他给杀了?”
“那也不能这样把他放了吧?”
停下脚步,帝陀龙姬扭头勾起嘴角,“他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如果你想惹点麻烦,也不是不可以!”
“请便!”
帝陀龙姬面色阴沉,笑意全无,瞬至圣火殿,指着宝座上坐着的信远。
“滚下来!”
一脸无措的信远看了看左右,随即不自然的起身。
帝陀龙姬闪至宝座缓缓坐下,“这人皇至尊位,也不怎么样嘛!”
随即看向一旁的信远,“你坐吧!”帝陀龙姬拿出蚊道人的本源,凝视着说道:“这是你们真祖,血蚊地魔被封印的源力,要不要复活它,看你们自己!”
眼如魅丝,地上跪地的众人却不敢直视,嘴角上扬,帝陀龙姬消失在原地。
信远摘下悬在半空的红球,用天地宝鉴预知自己的未来,正思索,飞熊道人又至,但他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便向帝陀龙姬追去。
再看到自己未来后,信远脸色变得阴沉。
此时的灵魂渡场已是魔王的天下,死去的灵魂被洗涤,缝隙已然容纳不下,被收回冥界,原本无边的灵土之地,如今也不够众多的妖魔生存,那属于天外的妖魔鬼怪,感知不到妖神不在,随即纷纷前往卍形边缘的十方阵,各自回到自己原本的界域。
暮舞城外,那原本喜欢猎食巨人的光之兽,此刻却没有了以往的激情,弱肉强食的小怪浑浑噩噩,陷入空心之境,容墟国与其他部落的妖魔,此时也懊悔不已,生存被挤压,纷纷跪在城墙下,向仅存的几位高僧忏悔。
“爱不重不生所佛国,念不一不生净土??。”释弘双手合十,面露微笑扭头,看向楚阳的同时,弥殊与尼摩僧也笑着回应。
“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二僧法力被信远剥夺,原本无比精神的面容,此时已是垂暮老态。
“佛为苍生而入地狱,成就大爱菩提,乃佛之所愿??。”
仅剩的几位僧人还在城头诵经,信远门下弟子想要阻止,皆被楚阳斩杀。此刻的二僧,终于明白释弘为何会放弃佛位,以常人的身份,开悟众生。
见众僧如此,楚阳无奈摇头,“都是些榆木脑袋!”
闻言,三人看了看楚阳,相视一笑,随后突然拔出戒刀,从各自身上割下一块肉。
楚阳来不及阻止,也不知该不该阻止,各证其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人手托血淋淋的生肉。
道:“穿我袈裟非我佛门,不在法寺,破衫烂缕亦传佛道,自在心种。”
说罢,释弘把割下来的脸颊肉,丢给了魔族,尼摩僧削下手臂肉,丢给了妖族,而弥殊枯瘦如柴,只得剜出大腿肉,丢给魑魅魍魉。
一时间,仅剩的几位僧人,也有样学样。恶鬼精怪接过蕴含佛法的生肉,并没有再像以往强食一般,相互争抢。此刻他们接过血肉,咬下一小口,然后井然有序的递给下一个。
见此,各族满眼坠泪,信远门下皆露出得意的阴笑。
人族一老者哭泣声不断,“本以为存活无天是痛苦,想着外族的干预,会是新的开始。没等到剥开云雾,却换来无法出头的欺凌!”
“人皇至尊,我们错了!您回来吧!”各族带着哭腔,望向深空不停的呼唤。
闻言,楚阳冷哼一声,“众生本不平等,争世事,亦当自强不息,按照佛之轮回而言,你等皆是罪人,生于世,自当明心见性,得之所以,自有因果而定,前世因,今生过,开悟启智,修得来世。”
话毕,楚阳再看释弘及垂头的僧人时,皆已咽气,但他们依旧保持手持佛珠的姿势。
“众生皆苦,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你们这又是何必!”
只见僧人的鲜血顺着城墙往下流,后被冰晶掩盖,不多时,阴阳即合,生出无视极夜寒冷的灵芝仙草,而墙面凝血成冰的鲜血,又长出一枝一叶的藤蔓,并开出花朵。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各族中不少生灵开始慢慢起手合十,似乎明白了佛法的真谛,它们不再以纠结迷茫和那陷入痛苦的状态,抱怨不公。
遂自寻一处,划地而居,慢慢归于平静。
见状,楚阳无奈的看了看眼前的景象,随即打开折扇,往空中一挥,吹开如雨般的冰晶后,化作一丝金光,穿过深渊太空,进入到无极恒空。
此时的金阙界的云顶天宫,神去仙走,隐于天穹,大陆中,金舌仙君等人已至普明香严神山,正沿着金店山脉往圣泉花园去。
前脚刚走,神龙真人倏到,在昊天殿与云中子说明情况,又将人皇稍加安顿。
人皇坐在崖边,望着那山下绿油油的田野,失魂落魄。
“福生无量天尊!”云中子抖了抖拂尘礼道。
“人力有尽时,气运有定数,道兄又何必执着于此?”
见人皇不语,神龙真人拱手道:“结局天定,还未曾向太姥道谢,有劳道兄照顾,小弟去去就回!”
神龙真人走后,人皇问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云中子笑道:“当然是自己!”
“你看那山下的芸芸众生,无拘无束,只遵天道,修今生不问来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寻道者上下山,觅红尘见自然,生生不息!”
“至于为什么,那就要问他们自己!”
沉默片刻,人皇起身拱手,遂去往乡野,以普通人的身份,截木造屋,开垦荒野。
圣泉花园内,碧德太姥正盯着一朵花儿入神,时不时露出慈爱的笑容。那盛开正艳的花朵,每一片花朵皆为太姥的一个神识投入。
画面中,太姥的神识化身,怀抱一襁褓,时光如逝,对外孙的疼爱,转眼二十年,一点一滴看得太姥喜笑颜开。
就在太姥看得入神之时,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少年。玉面如画,唇若凝脂,锦衣金织,尤显尊贵,步履银镶,不怒自威。
只见他手持玉如意往花瓣上敲去,一丝无形的神识当即注入进去,这一举动,让太姥眉头一皱,瘪嘴怒瞪,慈祥又像是在生气。
“你干什么?闲来无事就像从前一样,去一边坐着,动我花草做甚?这么久不来看我,一回来就捣乱,再来,我便打!”太姥手举一节断枝,故作生气。
见状,少年咧嘴一笑,太姥扭过头去,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太姥你都把他宠坏了!让他以后怎么得了?”少年蹲下身,指着那片花瓣说道,随后便见太姥所化的老人在病痛中离去,其孙时常念叨,任凭时光飞逝。
“你看你!急什么?你那神识使他开了窍,然天道又不允许,你这是你定的,这让我如何是好?”
“牵挂总有尽时,存在心里便是永远!”
太姥沉思不语,叹道:“斩尽千千劫,
两人相视一笑,少年随即坐在石墩上,静静的看着太姥一阵忙碌。
此时的金舌仙君从灵魂渡场归来,领众人至此。见那手持玉如意的金衣少年,立马上前拱手,九人亦随。
“这是?”四天师疑惑的看向仙君,再周明眼里,却只能看见贵不可言的身形,却瞧不清那朦朦胧胧如雾的面容。
仙君应道:“不知!自我修道以来,在此地,也只见过两次,他每隔一千年,便会来一次,只不过这次有些提前!”
周明眉头紧锁,不管怎么看,还是无法看清,于是疑惑开口:“会不会是你们口中说的那太姥的亲戚?”
金舌仙君摇了摇头,四处看了看,四护法亦不见其真容,闻言,遂好奇的上前一步,但就这一步,却被伴随龙吟的无形金光给震退。
听到声响,太姥赶忙从树洞藤蔓处钻出,问道:“又干什么呀?”见金衣少年圣光闪烁,衣服上更是隐约有龙影在游动,太姥当即眉头压下。
于是轻叹一声,遂将四护法一一扶起,“姑娘,没事吧?”闻言,周明忍住笑意,暗道:“几千岁了,还姑娘!”再看那端坐的少年时,周明顿时一惊,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此时的少年脸部轮廓皆能看清。
刀刻斧凿玉面精,贵不可言观其形。
“帅!”
“跟那大哥一样帅!”周明摇头叹道,啧啧称赞。
说什么来什么,金衣少年最先感知,抬眼透过保护大地的玄阴云层,直视深空。
眨眼间,一道绿影闪烁,神龙真人先至,白柱从深渊射下,楚阳立显,二人相互行礼,遂讲出灵魂渡场的现状,众人无不露出惊愕之情。
金衣少年冷哼一声道:“世事无常,那灵魂渡本就是夹缝之地,应是大奸大恶之辈,无法超生的魂魄居所,亦是妖魔鬼怪的藏匿之处,先由释迦牟尼割肉喂鹰,衔来灵土铺地,后由元会劫后的所剩道人,建容墟!”
“现在回到原来的模样,也并无不妥!”
闻言,楚阳定睛后,眉头一锁,拱手行礼想往前倾,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定住。
金衣少年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友客气!”这才让楚阳能够挪动身体。
二人相视一笑,楚阳拱手,“天条崩,诡道行,道友何去?”
“天条合册,神位暂缓,既无责,便自在!”
二人的短暂交谈,让众人不明其意,唯有周明接过话茬,应道:“天上神仙放大假,走走夜路都害怕!”
此话一出,惹众人发笑,但又让他们感到惆怅,楚阳却赞道:“好诗!”
“没想到你还挺会显摆!”随即又脸色一沉。
此时太姥闻声而来,见其破烂衣裙装了些许瓜果,金衣少年弹指变出石桌,楚阳挥扇幻化石凳。
但却惹太姥不悦,“你们修道者,只知修心,不明其形,不该总去拘于道!”
“虽然我老太婆不懂什么修行,但我觉得做事,不需要这么麻烦,就像我种这些花花草草,形式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