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乘锋一行人走出那条通道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几乎没有变化的世界。
起码从高空之上来看,脚下的世界是没有什么变化的,陆地依旧是那块陆地,山川河流也依旧是那些山川河流,东边是海,西面环山,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就连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也大致相同。
但,也只是大致相同。
“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越是靠近陆地,那几个大能就越是皱眉。
“这个地方……百足前辈居然有如此伟力吗?”
很显然,这几个大能都将这个世界当成了百足星君所为,甚至将其当成了,百足星君洞府的一部分——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将原本的世界一比一还原得如此精细,如此惊天动地的伟力,简直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至于百足星君,又或者说杜乘锋和武昭,眼下倒也没想过要解释什么,反正这几个大能会这么想的话,对他们来说,反而不是坏事。
更何况,眼下的杜乘锋和武昭,自己都还在讨论着。
“在另一个世界寻找另一个自己,你确认这种办法真的能行?”
虽然之前进来的时候,杜乘锋还一度觉得这种方法挺靠谱,但直到走入了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之后,杜乘锋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把问题想简单了。
要在这偌大的世界里,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把另一个自己给找出来,这种事谈何容易?
天知道这种事到底有多浪费时间,更何况人又不是固定在哪里就不动了,人是会跑的,会出门,会旅游,会逃难,会搬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选择换个地方。
这就更是大大增加了寻找的难度,甚至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这个……你应该是没体会过。”
察觉到杜乘锋的疑惑之后,武昭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你也知道,在之前有段时间里,我变成了三个我,三个我都拥有我的记忆,三个我都是我自己……虽然由于后续的经历不同,三个我的状态都不一样,可就算这样,我就不是我了吗?”
“你的意思是……”
杜乘锋马上便明白了武昭想要表达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自己与自己之间肯定有着微妙的联系,就算两边的境遇会有不同,但只要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了解,那肯定还是能找到,另一个自己在哪里。
要是说对自己的了解,那杜乘锋对自己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在不断地修行之中,他也数次对自己进行反思和检查,而这也就意味着,真让他去找的话,他或许还真有点头绪。
“不过……他们怎么办?”
杜乘锋瞟了另外几个大能一眼。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乘锋才有闲心数起这些大能们的数目来,过来投靠他的大能一共有五个,虽然看起来都不显山不露水,但能够成为大能,也就意味着他们必定个个都身怀绝技。
“你让他们也去找不就行了?”
这样说着,武昭便接过了百足星君尸身的掌控权,看向了另外的几个大能。
“现在这片土地上,老夫设置了五个训练目标,他们都已经幻化成了你们的样子,你们的目的就是把他们找出来……什么?这种事情跟战斗无关?怎么就跟战斗无关了?若是那域外天魔藏在人群里对你们发动偷袭,你们还活不活?”
“这……”
原本还有些迷惑的五个大能被问住了,一时间竟觉得这个说法好像还有点道理。
既然有点道理,那做就是了,反正在哪修炼都是修炼,更何况他们眼下又是个寄人篱下的状态,又怎么能不听这位百足前辈的话呢?
“这……”
眼看着那几个大能飞身远去,杜乘锋半不出话。
“你……你当初欺骗你那些族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用了类似的办法?”
“什么叫欺骗?强者不需要欺骗。”
听到杜乘锋如此感叹,武昭不禁摇头。
“强者的话就是道理,找不出道理,那是弱者自己的问题……看来你还是不太适应作为一个强者的身份,不过你一直以来倒也都是这个样子。”
“你是想说,这个可以作为寻找另一个我的思路?”
杜乘锋马上便察觉到了,武昭话语中隐藏的意思。
“我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找过去?”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武昭确认了杜乘锋的判断。
“不过你要记得小心一点,天上的大能们可是会看着你的。”
“……”
杜乘锋沉默不语。
事实上,这也是最为麻烦的地方,虽然在武昭的操作之下,眼下的他换了世界,但这不代表头顶上就真的换了一片天空。
同一片天空,笼罩着不同的大地,这种奇诡的世界结构,只是想一想都要令人发疯。
所以杜乘锋选择不想,他选择先干活。
由于百足星君的身份大概率会被注视,所以这一刻,杜乘锋决定和武昭分头行动——正好武昭也可以操纵百足星君的尸身,正好可以当作明面上的障眼法。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杜乘锋甚至将那把魔兵悔剑,都留给了武昭,好让武昭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至少能有一战之力。
“这是用你的身体做的?真不错……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吗?”
对于魔兵悔剑,武昭是这样评价的,尤其是最后那句疑问,另杜乘锋尤其牙疼。
毕竟他自己这个原本的材料来源,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种级别的本事。
不过除了魔兵悔剑之外,其余的两样魔兵却被杜乘锋带走了,那是他的舌头制成的乱心叉,和他的脚制成的踏空靴,这两样东西虽说在战斗层面,未必有魔兵悔剑那么好用,但却能够让他在出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撤退。
未得胜,先虑败,杜乘锋可以确认,一旦自己暴露,前来围剿自己的一定是实力最强的文曲星君,眼下他的力量还不太够,直接硬拼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又或者说,就是因为找好了退路,他才能心无旁骛的进行战斗。
“加油,别死了。”
离开之前,杜乘锋嘱咐着武昭。
“但是也别太扎眼了,记住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放心,我知道轻重缓急,我这边还不至于出问题。”
武昭这样说着,一副肯定不会惹事的样子。
若是放到以前,杜乘锋或许还会觉得武昭肯定会惹出点事来,但是这一次,杜乘锋却能感觉到,武昭是真的在认真与他合作——毕竟他们两个真单拎出来的话,眼下谁都不可能打得过那文曲星君,盲目的硬碰硬简直就是在找死。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互相帮扶一把,也就成为了必然。
“总之,我先撤了。”
就在百足星君的身体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插在百足星君脖颈间的断剑,却在一瞬之间,就变成了另一把一模一样的——而原本的那柄断剑,也就是杜乘锋的本体,却已经和另外两样魔兵一起,落到了路边的一个行人身上。
“什……”
那江湖剑客模样的行人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但砸在后脑的剑柄却已经将其打得昏了过去。
紧接着,那柄断剑,便也落入了这个行人的怀中。
“对不住。”
短剑藏在怀里,匕首模样的短叉压在脊柱,一双铁靴穿在脚上,这江湖剑客模样的行人,只是顷刻之间,就已经被杜乘锋彻底控制。
“回头会给你一些补偿。”
杜乘锋这样说着,眼下事情紧急他,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这一次,他又不是操控着这个陌生人去以身犯险,他仅仅只是要寻找在这个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
等找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这个陌生人就可以带着他的回报离开了。
“所以说……另一个我,大概会做什么呢?”
在重拾行动能力之后,杜乘锋开始思考起来。
其实这种事情不算复杂,又或者说,他自己的心思其实很好猜——毕竟如果不是被生死存亡的危机,逼到这条必须要战斗的道路上,他大概率还是想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翁,安心把这一辈子给过完。
而富家翁的数量,一直都不算多。
只要挨个排查下去,那也算是有了一条线索。
“总之先找找!”
杜乘锋一向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在又一次打晕了这个即将醒来的江湖剑客后,杜乘锋便开始了他的行动——首先,他根据自己以前想要定居的地方,大致划出了一个范围,然后便在这个偏向江南的范围里,搜寻起那些富家翁的名号。
搜寻的过程大概用了他七天的时间,原本杜乘锋还以为要再搜下去,可谁能想到,仅仅只是七天的时间,他居然还真的找到了,某些线索。
“你是说,杜乘锋的儿子,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了?”
杜乘锋是在扬州听到的这个消息,从别人口中听到另一个自己,总让他有一种奇妙的错位感——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会有儿子?
“这……”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亲缘,杜乘锋惊得半不出话。
可眼下扬州城里这份热闹却不是假的,很显然,大伙都在为城里出了个状元郎而感到高兴——但这却让杜乘锋愈发地恍惚了,他可是记得,南陈压根就没有科举,更不可能存在状元郎这一说。
但马上,杜乘锋却意识到,这里,可不是什么南陈。
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以武立国的大陈不同,眼下统治着这片大地的,是一个名为鲁的王朝,鲁人以诗书证道,简单来说就是走的心力路线,其打法更类似于阮山涛阮老头那种,靠坚定的意志来增进实力。
“但是煞气也还是存在,只不过是被心力压制住了……”
回忆着自己这几天打听到的那些信息,杜乘锋尝试着理解这个世界的环境。
三浊这玩意他是知道的,三种力量来源都有着自己相对应的负面效果,就像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样,想要得到什么,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但三浊之间还能互相压制,这一点杜乘锋是真没想到。
虽然没想到,但他却体会过,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他靠坚定的意志压制住煞气入体的影响时,这就是心力压制煞气的最为基础,也是最为经典的案例。
“而现在这个世界,就是心力把煞气压制过了头……”
杜乘锋刚要继续想下去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一阵爆竹声响。
原来是那位新晋的状元郎回来了,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眼下一身红袍,被众人簇拥着的样子,好生的风流倜傥。
但人群中的杜乘锋,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只因为这位新晋的状元郎,这个衣锦还乡的年轻人,这个众人口中的,杜乘锋的儿子,分明和他长得半点都不像。
“啊?”
杜乘锋登时就愣住了,他想了一万种可能性,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合着这个世界的他居然绿了?这怎么可能?
但马上,杜乘锋却看到,那个一身红袍的年轻人,对着不远处的两个老人跪了下来。
“爹!娘!孩儿回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便开始称赞起这位状元郎的孝顺来,但远处的杜乘锋却愈发的皱眉了——如果说刚才的时候,他还只是震惊,那眼下的他,就已经彻底察觉到不对劲了。
只因为眼下那个所谓的,杜乘锋的儿子,所拜的爹娘,他认识。
这杜乘锋的儿子,所拜的爹娘,可不是什么杜乘锋。
那两个人他可太熟了,那分明就是李木匠夫妻二人!
“这……”
杜乘锋呆愣半晌,眼前的场面实在是有点信息量过大了,当初帮扶过他的好兄弟,老哥哥李木匠,怎么就变成杜乘锋的儿子的爹了?
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会闹出这种场面来?
“我……”
深吸一口气,杜乘锋还是走出人群,向着李木匠夫妻走了过去。
他一定要把这件事问清楚,不问清楚他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