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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政殿檀香袅袅。

    楚忘将所有人都遣退,只余一人,默然坐着。

    过了半晌,他提起笔,濯满墨水,落笔写道:青锋吾兄,见信如晤。

    楚忘写到这里,恍惚了一下。

    才短短数月,恍如隔世,他几乎要忘记昔日好友的容颜了……

    他继续写道:汝可安好?表妹可好?小表侄可好……吾于雍城,欲求梁宫二毒,一为金蝉蛊,一为蚀骨丝。得此二毒,吾保萧帝永不回盛京,君安享人臣之极,摄政之权。

    楚忘写到这里,放下笔。

    纸上墨痕渐渐干涸,凝固在宣纸上。

    楚忘低声唤:“影卫。”

    有身着黑衣的侍卫风般从窗外掠进来,单膝跪地行礼。

    楚忘将纸折起来,递于他:“飞鸽传书,送至盛京。”

    影卫双手接过,躬身行礼,再倏忽而去。

    楚忘又坐了一会儿,感觉疲敝不堪,方站起,缓缓向床榻走去,

    若有朝一日,他变傻了……

    是否会如同拓跋烨一般,睁眼一看到自己,就纯粹的喜欢?

    那自己……也会原谅他罢,忘记那些不堪的过去吧。

    若拓跋烨确实已经恢复记忆,想必他也不需要自己了……

    自己便将北魏皇位还给他,然后带着那人,一同远离。

    到那时……是生是死,是悲是喜,便不干这红尘纷扰了。

    楚忘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下。

    人生在世,总是要负一些人的。

    自己快活便行了……

    楚忘躺在了床上,一闭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境纷扰,他却睡得很警醒。

    角落处传来隐约的机关声,一下便将楚忘从梦境中拉出来。

    然后是脚步声,小心翼翼,愈走愈近。

    然后是那人停在自己身旁。

    有手指落在自己眉心处,指腹温暖。

    楚忘骤然伸手,将他的手腕一把攥住,一用力,便将对方拉向自己怀中,再一翻身,将对方牢牢桎梏在身下。

    那人紫眸中全是震惊:“你……你没受伤?!”

    楚忘低低一笑,气息拂在对方耳畔:“自然是受伤了……”他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伤了心,你竟和外人一起来诓我……”

    拓跋烨眸子里全是慌乱:“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他说到这里,一咬牙,“我嫉妒他!我不想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有可能,我想让他死!”

    他说着,喘息着,紫眸中浮起一层蒙蒙的光:“但我知道他不能死,那样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不会忘记他……”

    楚忘紧抿住唇,半晌启唇,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拓跋烨转过头,沉默不语。

    楚忘捧住他的脸:“乖,你别闹别扭……这是大事,关乎国祚,你快告诉我。”

    拓跋烨吸了一口气,眼中带了无望的恳求:“你说你会在这里,一直陪着我,直到我老死……你可不能背诺。”

    楚忘沉默片刻,说:“好。”

    拓跋烨又拉住他:“不但如此,你还要放下他,忘记他。”

    楚忘笑了下:“你要求还真多……”

    拓跋烨盯着他的眼睛:“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带你过去!”

    “好,我答应你。”

    拓跋烨疑狐:“你说得很不诚心!”

    楚忘抿了抿唇,压住耐心:“孤自然一言九鼎。”

    “你都在我面前称孤,分明不诚心!”

    楚忘狠狠皱眉,低头恶狠狠封住他的唇,舌头碾过他的齿间,牙齿惩罚般噬咬着他的唇。

    良久唇分。

    拓跋烨几乎气喘吁吁了。

    楚忘压在他身上,也觉得有些燥热难耐,透不过气来。

    “你……”楚忘艰难开口,“你该信孤了吧……他们……在哪?”

    拓跋烨垂下眼帘,眸色变幻不定:“地宫……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楚忘问:“萧定襄呢,有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没有……白日里,我看见那样的事情,觉得萧修北一日不走,你我一日不得安宁……我就带他们下了地宫,想要离开。地宫有通道,可以直接到城外……但城外查得太严,我在城外又看见皇榜,听说你遇刺,我还以为是萧定襄干的,跟他们大吵了一通,又实在放心不下,就忍不住又回来了。但现在,他们还在不在那,有没有跟萧定襄在一起,我并不知晓。”

    楚忘眸色沉沉,问道:“你……想起来了?”

    拓跋烨连忙解释:“没有……我只是莫名其妙地,对那里很是熟悉。我……我做了几个梦,梦到小时候,自己常在地宫里头玩。”

    楚忘微阖起眼,掩住眼中冷光:“地宫出口如何,只有你一人知晓。你离开了,他们能走到哪里去?”

    拓跋烨有些不敢看他:“我离开时,画了张图纸给他们……”

    楚忘眼色一凌:“他们可否提起要与萧定襄在哪里会面?”

    拓跋烨摇摇头,赶忙又说:“城西城东城北各有一处……还有一条,直接通往雍江。至于宫中的地道出口,那是数不可数了。我……我真不知道他们现在哪。”

    楚忘若有所思:“雍江?不怕河水倒灌地宫么?”

    “大概……是逃命的最后选择吧。雍江有河奴,世世代代守在那里。一旦河道封石被打开,河奴自会接应逃难的皇嗣,而雍江水倒灌地道,自会淹没来路和追兵……”

    楚忘勾唇,似笑非笑:“你果然是对地宫很是熟悉……”

    拓跋烨有些慌乱:“我只是……只是回想起儿时的一些事情。”

    楚忘伸指抵住他的唇,止住他的话语:“你再画一张地宫图吧,只需标明地道出口便行了。”

    已是深夜。

    有夜枭叫声凄厉,罡风呼啸。

    禁卫军手持火把,将雍城各个地宫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楚忘率众人,立在雍江畔。

    江面平缓,水色粼粼,泛着深黑之色。

    有禁卫军从河底潜上来:“陛下,恐从地道外,无法砸开封石。”

    楚忘开口,语气淡淡:“那就从上头炸开吧。”

    江水倒灌,他就不信,那两人愿意淹死在里头。

    看他们爬不爬上来!

    炸药轰隆声响彻耳际,将江畔炸出一个窟窿来,激得平缓的江面突起暗潮,激荡不休。

    江水浩荡,便往那黑色的窟窿里,狂灌而去。

    楚忘又立了半晌,然后跃马扬鞭,往雍城里疾驰而去。

    城西城东城北……

    看他会从哪里爬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撸主也知道,这很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