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忍无可忍,想要爆发之时。
突然,门外响起一声“咳”,是顾平之回来了。
屋门一推,顾平之瞥了眼地上的窝头,心中顿时了然。
他并未责怪慕容箐,反而冷眼扫向炊兵,“还不把这些拿出去,换些适口的吃食来,要是没有米了,便用玉米面做个发糕,再凉拌一碟小菜,不要让我觉得你们无用!”
炊兵额头青筋抽了抽。
但最后,碍于顾平之的威严,他还是垂下了脑袋,懦声道,“是,家主。”
自从粮草紧缺后,慕容箐每每挑剔菜食,打骂炊兵,顾平之从不阻拦。
而这一次。
他依旧如此。
倒也不是有多爱护慕容箐,只是没把底下的小喽啰们,当个人看罢了。
就在那炊兵,捧着弄脏的窝头转身时,背后响起一阵刺耳的娇嗔。
“叔祖父,人家整日吃那凉拌的野菜,都快吃成兔子了,您是不是不疼人家啦~”
“箐儿,听话,天热吃些素食,才更开胃!”
顾平之的语气冷硬,带着几分维持颜面的无奈。
炊兵抬起满是伤疤手,感受着凉爽的秋气,嘲讽地笑了一声。
这天儿哪里热,再冷些只怕都能过冬了。
看来家主,也知窘境难言,竟还一直糊弄那小女子呢。
眼下,顾军之中,已经断粮五六日。
仅剩的几袋玉米面,只有顾平之、慕容箐,还有那些顾家子弟兵们能吃。
普通的私兵们饿得眼冒金星,只能拼命去挖周边的野菜,勉强充饥。
很快,到了晌午。
又有七、八个染了瘟病的兄弟,被顾平之下令抬出村外,即刻挖坑掩埋。
众人忍着饥饿,互相搀扶着,前来坑洞前送这几个兄弟最后一程。
满是砾石的大坑底,那七、八人惨白着脸,满眼绝望,虚弱地想向上爬。
然而很快。
顾家子弟兵们扬起铁锹,就把扼住命运的沙土,丢在了他们的身上。
听着他们的泣哭声,众私兵们都忍不住握拳,但也都无可奈何。
只能为同伴叹一声气。
“这些该死的,人还没死就活埋?是真不把咱的命当命啊!”有个壮汉愤怒道。
“行了,不早了,咱们继续上山挖野菜吧,我已经一天半没吃了……”又有个中年男人擦擦泪水,虚弱地摆了手。
但是如今,放眼望去,附近的地都快被挖秃了,再过两日,只怕野菜都吃不上了。
这般看不到尽头的煎熬,当真让人绝望。
众人心中更觉悲凉。
他们仰头看着苍天,一张张蜡黄的脸上,露出不切实际的企求。
老天爷啊。
要是能让他们,吃两口肉,喝几口美酒,他们也算不用做饿死鬼了。
“咕咕——咕咕——”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间几声鸡叫,竟当真从前方传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鸡爪挠地的噔噔声。
众人先是一怔。
随后朝着声音看去。
很快,只见五、六只又大又肥的野公鸡,竟当真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那是什么……是鸡!”
“老天爷,您当真听到我的祈求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鸡是我先看到的,谁也别跟我抢,都给我让开!”
很快,震惊过后,众人都疯了似的扑向野鸡,一时间还踩倒了好些人。
顾家的子弟兵们,离得近的这时也发现了。
他们喉咙动了动,眼底露出渴望,不过却未动手去抢,只是快步走过去。
私兵们抓到那几只野鸡后,一个个快要乐疯了。
有几人已经眼睛放光,盯着那鸡脖子,差点想冲上去咬一口,先狠狠喝一嘴血再说。
就在鸡毛乱飞,他们还在兴奋说着,要如何分吃之时。
突然,几把长剑落下,齐刷刷扎在他们面前。
吓得众人忙后退。
顾家子弟们走过来,瞪着眼睛,居高临下喝道,“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分什么分?这野物轮得到你们吃吗?”
“去,熬上一大锅鸡汤,余下的炖得软烂些,先给家主和箐姑娘送过去,谁敢偷吃,我剪了他的舌头!”
顾家子弟们威胁完,一个个舔舔嘴巴,耀武扬威就走了。
整整一锅鸡汤,家主和慕容箐看到喝不完,剩下的,当然会轮到他们。
而这时,众私兵们才从美梦中醒来,一个个瞪着野鸡,拳头快捏碎了。
凭什么?
东西是他们先看到的,也是他们抓到的,他们还饿着肚子呢!
家主也就算了,但慕容箐和那些姓顾的走狗们,又凭什么坐享其成!
“呸,不过是投个好胎,和家主沾点血亲,就对咱这般蛮横,要是哪天我也染血瘟了,非要带走两个姓顾的给我垫背不成!”
“这些顾家子,晚上睡觉最好睁着眼,老子也对他们忍无可忍了。”
众人骂骂咧咧,拎着那几只野鸡,摇摇晃晃朝炊营走去。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三里开外,杨二猫腰看着,拍了拍手上的鸡毛,回头朝姜丰泽呲牙。
“成了伯爷,那些从庄上拿的鸡,全被他们带回去了,上面的字条他们肯定能看见。”
姜丰泽若有所思,“嗯,但愿此计能成,也算没白费翠翠平日里,一天两顿喂着它们。”
这所谓天降“食物”,当然不是老天爷降恩。
而全是姜丰泽按照穆亦寒的命令,布下的手笔。
这会子,几大盆热水已经烧好,几个炊兵正忍着怨气,准备给鸡拔毛。
可忽然,不知是谁揉了揉眼,盯了鸡脚一会儿,朝大家招了招手。
“喂,你们快来,这鸡爪子上好像绑了个东西。”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只见一条封得严实的纸卷,被捆在了一只鸡脚上。
他们有些疑惑。
但谁也没有再声张,猜到里面定有深意,所以赶快把纸卷展开。
很快,一个识字的小年轻擦了擦手,接过来仔细一看,下一刻他就脸色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