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齐整个人都不好了。
按照计划,皇帝应该中毒要死了,怎么可能在这里。
但是,皇帝确实出现了,那就说明,一切都是一场局,一场针对他的局。
是大周太子……
挑拨离间,用计让他们起内讧,自相残杀,好坐收渔利,
他对皇帝确实动手了,现在皇帝好好的,有大周太子暗中动作,皇帝一定知道是他动的手,不会放过他。
眼下,他就算想反抗,都不行了。
他再一次轻敌了,明明已经万分小心,但是还是着了道,只因为,他对大周太子的实力,一无所知。
李元齐心如死灰,跪了下来:
“儿臣参见父皇。”
如果还想对付大周太子,首先要和皇帝统一阵营,现在双方都被架起来,只能他先低头。
希望皇帝能明白他的用意。
“你个不孝子,居然派人暗杀朕,想要鸠占鹊巢……”
皇帝冷哼一声,对着李元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李元齐一颗心沉到谷底。
完了完了,大周太子的计谋,得逞了。
他往四周查看,悄悄对自己的亲卫使了个眼色,现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侧底坐稳这个位置了。
他低着头,看似受着骂,其实是在等着自己的人动手。
底下,老百姓们听到皇帝说的话,面面相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什么,不是说大周太子害了皇帝,怎么是齐王?”
“自然就是齐王,谁害了人会承认是自己做的。”
“齐王也太坏了吧,害自己的父亲不说,还怪在别人头上……”
老百姓说什么的都有,大都是从最表浅的现象评判这件事,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李元齐手握成拳,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愚蠢的发言。
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怎么还没有动静。
“把齐王压下去,带去大理寺大牢。”
“是。”
李元齐大惊,就要反抗,被四个侍卫死死押住,动弹不得。
他一看就知道这不是皇帝的人,想要对皇帝喊话为自己争取搏一搏,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就被一猛棍打晕了。
晕过去前,他就知道,这一回栽了。
皇帝看着李元齐被带走,表情复杂。
又看了一眼暗处的弓箭手,全部都直直的对准他,紧张的咽
了一口唾沫。
对着身后示意了一下,立马有礼部的官员上前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告示,贴到了城墙上。
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去看。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罪己诏几个大字,详细描述了当初大魏皇帝对大周天子和周后的迫害。
罪己诏旁边,是一份退位诏书,承认大周太子的身份,恭迎大周太子回京,继承大周正统。
人群哗然。
“原来是个窃国贼?”
“太可恨了。”
“早就听说当今皇帝荒淫无道,只贪图享乐,从不把百姓放在眼中,实在可恨……”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皇帝悄悄躲起来离开。
此时,他只感觉浑身上下有无数只蚂蚁在咬,他哪里愿意做这样的事,但人在屋檐下,却不得不低头。
李元齐找人想要毒害他,被大周太子的人发现并告诉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大周太子的耳目已遍布宫中,他已然就是那瓮中的鳖。
他们要做什么,全在大周太子的掌握中,他毫无反抗之力。
虽然很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若不愿,这一刻都活不到。
现在大周太子想要杀了他,易如反掌。
他只能期望大周太子多少顾着些舆论,放他一马,让他做个太上皇,那他这一生便也算圆满。
李元齐跑不了,大周太子回来,也一定不会放过李元齐,既如此,他逮了李元齐,算是给了大周太子一个投名状。
刑部的大臣,赶忙往前去追已经出城的将士们。
底下各位官员,也知道从此刻开始,天已经变了。
原本大家以为这么大的事,总要明争暗斗一番,没个一年半载都不会结束,大家也做好了长期拉扯的准备。
但万万没想到,那么快,事情便要尘埃落定。
人群中,一辆马车悄悄离开。
马车中的宋弗,放下车帘,嘴角噙着笑意。
这一战,打得实在漂亮。
不废一兵一卒,便结束了战役。
陆凉川算天时,算地利,算人和,算人性,也拿到了好的结果,是个天生的帝王。
他也很快要回来了……
秦家也要回来了,等最后再见一面,她便可以离开。
宋弗眼中的笑意,慢慢回收,取而代之的是无望和落寞。
她一
手抚着另外一只手腕上的白玉镯。
白玉镯质地温润,浸润了她身体的温度,让人感觉到丝丝暖意。
事情结束。
尘埃落定。
一切皆如她所愿。
没有遗憾了。
回到小院,宋弗刚刚下了马车,夏鸢便过来了。
“小姐,来了一位大夫,说是流苏的师父。”
流苏当即上前:“小姐,应该是苗老,是苗老来了。”
她语气难掩兴奋。
自从苗老教过她如何给小姐把脉看脉,她便隐约猜测到了,小姐应该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只是,依她的医术看不出来。
之前,苗老嘱咐过,出现何种脉象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
月初的时候,她喂小姐吃过第五次药之后,便感觉到了小姐的脉象有了不同。
后头两天每天看脉好几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立马传了信给苗老。
苗老这次一定是因为此事而来。
宋弗:“你师父来找你应该是有事,你去吧。”
流苏:“是是是,走吧小姐,一起过去,师父医术好,小姐最近吃了那么多的药,亏空的应该都已经补回来了,正好让师父看看。”
之前苗老在教她把小姐的脉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小姐察觉到异样。
想来小姐还不知道自己身体有恙,她自然也不会多话,让她担忧。
宋弗并没有上心,只随意的应了一声,想到苗老是陆凉川的客人,没有拒绝。
只是在她看来,什么身体气血亏虚都不重要,哪怕她身体完好,半年之后也不会有命在。
想到这里,宋弗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回了院子,流苏去见了客,没多久,便带着苗老一起过来了。
苗老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太大变化,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
现在,整个朝廷都在陆凉川的掌握之中,大周国号很快就能恢复,只等着陆凉川回京,登基为帝。
整个大周已经没有了任何危险,一路上都是他们的人。
陆凉川此时应该已经在路上,按照行程,这两日也就该到了。
不过为了老百姓那边好交代,大周太子怎么也要十日之后才会出现。
那么久都等得了,也不差这一两日。
有今日的结局,苗老比谁都高兴。
他当初九死一生,才把年幼的陆凉川
带出皇宫,带离京城,现在来看,这么多年,时间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对得起先皇,也没有遗憾了。
只有一点,就是眼前的人……
“见过宋大小姐。”
“苗老多礼,多谢你费心了。”
苗老笑了笑:“老头子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做事有始有终,你也不必感谢,自有人感谢我。”
宋弗低头,微微一笑,心中苦涩。
她知道,自己承的是陆凉川的情。
苗老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弗坐下来,将手腕放在脉包上面。
苗老这一回把脉,把得十分认真,也把了很久,久到宋弗都有了些困意,才见苗老收回了手。
“不错,很好,可喜可贺。
“小丫头身体强壮,什么事都没有。”
苗老说着,眼睛都快要笑没了。
这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皇天不负有心人,宋弗体内欢颜暮的毒已经解了,不枉废他夜以继日的炼药。
虽然可惜了许多药材,但是……很好很好很好。
天知道他有多怕毒没解开,陆凉川要用南楚的巫蛊来赌命。
苗老笑得欢,宋弗不明所以,脸上没有多大的喜色,平平静静的倒了谢。
流苏替苗老收拾东西,苗老提起药箱准备离开之时,停下了脚步,对宋弗开口道:
“之前我给小姐把脉的时候,察觉到小姐除了有些气血亏虚,似乎还有一些……隐隐有些脉象不妥。
“不过今日来看,却是已经完全没有了,依老头子我多年行医的经验,这是好事情。”
苗老说完便走了。
宋弗却愣在原地,突然一下,如遭雷击,心中哐哐的狂跳起来。
苗老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知道,难道说……
想到那个可能,她心口跳得更厉害了。
她捂住心口,整个人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眼中大片大片的冒着星星,内心涌起一股狂喜。
可能吗?
会有那个可能吗?
因为她中了毒之后没有和人圆房,所以毒也消失了吗?
还是因为她最近吃了什么东西,刚好解了欢颜暮的毒?
又或者是因为苗老补气血的药,让她的身体更强壮,自行消解了毒?……
宋弗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无数个可能,她起身,脚步有些颤颤巍巍,关上
了门。
她拿了一根尖利的发簪,在桌前坐下,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清水。
伸出左手的小指。
她低头,看着小指指腹,握着发簪的右手,微微发抖,显示出她此时的紧张。
欢颜暮,在没发病的时候,一般的大夫都看不出来,却有一个最简单测试的方法。
那便是从小指指腹,挤出一滴血,滴入清水中。
正常人的血,入水而化,呈丝样,在清水中散开。
但中了欢颜暮的人,小指的这一滴血在化开之前,并非成丝状,而是呈水滴状。
苗老医术不错,他特地说明,应该是看出了点什么。
她有一丝侥幸,苗老说的,和她以为的,是一个意思。
宋弗看着杯中的清水发呆,不敢动手。
一阵凉风从窗外掠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清醒过来,宋弗低头,拿着簪子的手划开了左手小指的指腹。
鲜血从伤口涌出。
她小心翼翼的把这一滴血挤入杯中。
血入杯中,清水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她满怀期待,定定的看着杯中,眼睛一眨不眨。
心跳得飞快。
“砰砰砰……”
整个人似乎都热了起来。
只见杯中的血,呈丝状,向清水中四下蔓延,散在清水中。
丝状,丝状……
宋弗眼中的光,霎时明亮如曜阳。
奇迹发生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杯子,看着杯子里的血,耳边嗡嗡作响。
她努力的揉了揉眼睛,一看再看,还是一样。
她回想着,自己取血的步骤有没有出错,企图找出证明是不是自己的操作错了。
但是没有。
前世,这样的事,她做过很多次,就是不相信自己中了这种毒。
但每一次,结果都一样。
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她小指滴出的血,呈和普通人一样的丝状。
宋弗愣愣的坐下来,四周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耳边安静。
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相信,又另外取了一杯水,再次滴了一滴血去验,结果一样。
如此反复好几次,换杯子,换清水,换小刀,换针,直到小指指尖,被扎了好几个血窟窿,结果依旧是一样。
她才复而坐下来。
目光怔怔地看着远处,忽而一下,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