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路嬷嬷悲伤的模样,误以为郑长空对自家娘亲有所不敬,挺身挡在路嬷嬷之前:“坏人,你不准欺负我娘亲!”
郑长空看着眼前的孩子,不禁疑惑,调查中,从未发现路嬷嬷有过孩子。
“嬷嬷,这是你的孩子吗?”
路嬷嬷轻轻招手,声音里满是温柔:“狗儿,来娘亲这儿。”狗儿闻言,立刻依偎到她身旁,模样乖巧至极。
“这是我的孩子,只不过,他出生时就伤了脑子,只有五岁孩童的心智,我可以跟你们离开这里,但是狗儿我也必须带走!”
“嬷嬷,没问题,你不止可以带走他,我们还可以派人照顾他。”
郑长空也发现了,这么一大个人说话如此稚气,肯定有些不对劲。
路嬷嬷叹了一口气,这是她亲手照顾大的孩子,原来她是想用他复仇,可是现在已经有了感情,再也舍不得做这样的事情。
“这一去,大概再也回不来了。”路嬷嬷的目光深邃,仿佛要将这医馆的一砖一瓦都镌刻进心底。
三日的舟车劳顿后,京城的轮廓终于在眼前渐渐清晰。
狗儿一路上紧紧依偎在路嬷嬷身旁,那双纯真的眼眸里满是好奇与不安。
“娘,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这里,应该算得上是你的家乡吧!”
“外面有好多糖葫芦,还有好多拨浪鼓,看起来真好玩。”
“也许,像你这样才是最好的,不用加入那些钩心斗角的纷争之中。”
路嬷嬷难得地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摸了摸狗儿的头。
她脸上的伤疤触目惊心,笑起来还显得有些狰狞,可是狗儿一点也不害怕她。
“路嬷嬷到了,就是这里。”
此处,乃是百里昭于京城深处,一处隐秘至极的别苑,鲜为人知。
而百里昭,在得知路嬷嬷即将莅临的消息后,早已在此静候多时。
当初百里昭出生的时候,路嬷嬷也是在场的,过了几年之后她才离宫。
所以一见到百里昭,她已经将他认了出来。
路嬷嬷一见到他便想赶紧离开,却被百里昭的一句话留了下来。
“路嬷嬷,好久不见。”
路嬷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目光中带着几分戒备:“煜王殿下如今声名显赫,威震四方,找到我,莫非是担心昔日之事泄露,欲斩草除根?”
“路嬷嬷,何出此言?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也听闻过,我与母后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和睦,小时候的事情,你也应该记得,我的母后她并不喜欢我。”
何止不喜欢,甚至多次想要除掉他,只是百里昭毕竟是皇子,当时太后尚未过世,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了他。
等到她想要出手的时候,恐怕煜王已经羽翼丰满。
“甚至,我那母后还要为了她另外一个孩子杀了我。”
他语气淡淡,似乎并无悲伤。
但路嬷嬷明白,这天下,有谁不想得到母亲的爱护,她明白,煜王这一路走来,是何等艰难。
“所以……煜王是想?”
百里昭转过身来,直接说道:“我知道了那个秘密,太子兄长并不是父皇亲生的孩子?”
路嬷嬷心头猛地一颤,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院中欢腾嬉戏的狗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殿下,您是如何洞悉这一隐秘的?”
“我从前便怀疑,这些年也一直在派人暗中调查,这才追查到了你还活在世上的线索,路嬷嬷,或许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我知道,母后她杀了你的全家,你不想报仇吗?”
路嬷嬷的身躯微微颤抖,“我想,我做梦都想,可是……她是皇后,还是你的母后。”
百里昭眼神黯淡:“我如今尊称她一声母后,不过是因为表面的礼数,她屡次三番,欲将我推向万劫不复之地,这样的母亲,情分二字从何谈起?于我而言,她不过是披着亲情外衣的仇敌罢了。我以身为她的血脉为耻,只是,这沉重的枷锁,我无力挣脱。”
“弑母之行,世人皆视为不孝之大罪,殿下心中真的已下此决心?”
“她种下的因果,自当由她亲自品尝,我视为母亲之人,早就死了……”
想起幼时经历的一切,他的心中只有苦痛。
文秀婉从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唯一的恩情便是生了他。
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来到这个世上,受尽苦痛。
若是没有遇到姜家人,他或许还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现在,他已经释然了。
既然文秀婉对他冷漠至此,将母子之情视为无物,他又何必拘泥于这份名存实亡的牵绊?
“好,殿下,我信你。”
“嬷嬷,你暂且住在这里,我会派人保护你们,你脸上的伤口,或许也有机会治好。”
路嬷嬷踌躇片刻,这才抬起头,“老奴年纪已经大了,对这些已经不在意了,若是事成之后,只希望你能给我孩儿一个容身之处,便已满足。”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做到,你且放心。”
百里昭远远的院中玩耍的男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文秀婉的计谋也在紧锣密布之中,却不知她安插在宫中的人手,早已开始分崩离析。
这一日,她难得让人做了一顿精致的晚膳,邀请百里敬尧前来用晚膳。
百里敬尧心中也是稀奇,文秀婉竟然会向她示好,原本他想要拒绝,但是想起过几日他就要下旨废了太子,却很想知道,文秀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他还是走入了翊坤宫。
今日的文秀婉,似有意让这寻常一日绽放不凡光彩,特意装扮了一番。
往昔,她偏爱那些沉稳庄重的颜色,而此刻,一身娇嫩欲滴的绿裳,仿佛春日里最温柔的一抹风,轻轻拂过,让她的容颜都焕发了几分青春的光彩,显得格外动人。
一旁的太监小心翼翼地试过菜肴,确认无误后,百里敬尧方缓缓举箸
“皇后今日这番雅致装扮,真真是令人耳目一新,仿佛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陛下,上一次是臣妾太过执拗,如今臣妾已经想通了,与其这样置气,不如与陛下说明白,往后,陛下才是与臣妾相守一辈子的人,臣妾应当向着您。”
今日,文秀婉言辞温婉,语态谦恭,仿佛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换了个人儿似的。
但百里敬尧直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皇后,不必如此,朕心意已决,太子必须废。”
“陛下,您误会了臣妾。臣妾深知陛下心意,此番前来,并非为太子求情,赫儿他错了,终究是错了,来,陛下,且让臣妾为您布菜,尝尝这精心烹制的酱鸭肉,看看味道可还合心意?”
话音未落,陈公公恰到好处地捧着托盘上前,声音低沉而恭敬:“陛下,已是服用丹药之时。”
百里敬尧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从托盘中拈起一枚丹药,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
文秀婉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文家的助力已悄然铺展,而孟家亦在暗处默默调动兵马,只待那风云变幻的一刻,她便能彻底摆脱百里敬尧。
他吃的丹药之中,估计也混入了草药之中的毒药。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愉悦起来。
“皇后,何以展颜?”
“臣妾想到了一些令人开心的事情,自然就笑了起来,以后陛下常来,臣妾便能更开心了。”
……
孟怀北近乎执着的,每日都要设法与姜念薇相见,总以商讨对策为由,实则心中那份因见她而生的喜悦,是他近日来最温柔的慰藉。
这几日他并没有回孟府,他知道,回去之后肯定是免不了一顿训斥,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那兄弟两个就应该遭报应。
在与孟怀北的交谈中,姜念薇逐渐洞悉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原来,皇宫深处,文秀婉的势力竟已盘根错节至此,渗透进了每一个角落。
“阿北,这几个下药的人,你千万要保护好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被文家的人暗杀了。”
“我明白。”
“还有,我近日来发现你总是愁眉苦脸,是遇到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了吗?”
阿北的面容常常是淡漠无波的,然而,姜念薇却能敏锐地捕捉到隐藏在他平静表象下的不悦。
面对他长久的沉默,姜念薇再次启唇:“若是你在这里不快乐。等事成之后,阿北你便随我一起隐居,我们一家人还是过着隐居田园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他闻言,终于缓缓抬起了眼帘,“小姐,打算将来要去隐居吗?你要扶持煜王坐上皇位,那皇后的位置便是你的,为何?为何要离开这里?”
一直以来,他似乎都不是很了解她真正的想法,只知道她藏着许多的秘密。
“做皇后又有何益?无垠的宫墙锁住了自由,日复一日,在这孤寂的牢笼中消磨时光,更何况,帝王之心难以专一,三宫六院,佳丽无数,若真心爱一个人,又怎能忍受这份分享与疏离?”
这一次,她倒是说出了真心话,只是说出去之后就后悔了。
“阿北,我方才所言,你务必守口如瓶,莫要让第三人知晓。”
“嗯。”他轻轻应声。
兴许是有了共同的秘密,孟怀北的心里感到了一丝欢愉。
“还有这些,是给你防身的,你待在孟家,孟元纬肯定不是好对付的人,你虽然武艺高强,但也不是铁打的,总是会受伤,这瓶是毒药粉,这瓶是疗伤用的,你都带上身上。”
“谢谢……阿姐。”
或许这样留在她的身边,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至少她不会再赶走自己。
这几日,姜念薇也听闻了一件大喜事,傅容瑄与胡怜雪的婚期已定,就在明年的开春。
两日的误会解除之后,那些过往再也无法成为芥蒂。
国公府的公子,侯府的千金,家世上也是天作之合,姜念薇也是真心为两人感到高兴。
近日来还收到了傅思雅的来信,她已踏上南行的旅程,一路游历,将那些如画的美景尽收眼底。
【念薇,出来之后我才发觉,外面的一切如此美好,我再也不用困于后宅之中,这一切都要感谢你。】
好似身边的人大部分人都收获了应有的幸福。
但对于姜念薇来说这只是暴雨前的宁静。
景氏商号遍布大盛,姜念薇暗中让姨母与景卓招兵买马,制造武器,便是为了应付这场风波的来临。
朝中的两派人蠢蠢欲动,眼看着百里敬尧所推崇的平衡之术,就要没用了。
又因为穆国公主在大盛遇害的消息传了出去,穆国以此为借口,边境烽火再起,蠢蠢欲动,意图借机扩张,整个大盛可谓内忧外患,百里敬尧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若是可以,朕真是不想再当这个皇帝了。”他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只可惜这些由不得他自己。
温黛黛在幽州,待一部分赤火军如期到达之后,她便偷偷联系了之前在穆国留下的人马,趁着穆国国都守卫空虚之时,带着赤火军杀了进去。
她这一招是险棋,若是成了,她便有望成为穆国的女帝,若是败了,便是背负叛国之名,死无葬身之地。
所幸,她那自命不凡、骄横跋扈的兄长,全然未曾料到,她会以这样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卷土重来。
温黛黛此刻立于穆国战场之中,周遭的一切皆是她曾熟稔的风景。
她赤足轻踏于斑斑血迹之上,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命运的琴弦上。
银白的月光倾洒而下,为她那曼妙的身姿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她踏着那抹触目惊心的红,缓缓起舞。
城楼之上,温连一看到那抹红,便惊恐的大喊道:“黛黛,黛黛,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死了吗?你是人还是鬼?”
“兄长,你觉得黛黛是人还是鬼呢?”她的声音空灵又充满蛊惑。
温黛黛的缓缓地扯起了一抹阴沉的笑,“其实啊,我是来索命的恶鬼,我要将你们加诸我身上的屈辱全部还回来!”
“诸位穆国将士,你们知道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样人而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