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背叛,但是死有余辜
即使是知晓后来事的伊雯,在见到这一幕时,也不禁微笑起来。
想必在萨拉查心中,这一段记忆,也是无可取代,最为美好的。
不然,为何此时风流不息,卷拂沙叶又恋恋不舍,为何晴空一碧如洗,灿烂盛阳,即便到了黄昏,那大轮夕日吻向大地,溢出的火烧云都满是缱绻。
若人生只如初见。
若时光定格于此,该有多好。
恍惚间,伊雯从这美好的画卷下,触碰到主人不可言说的伤。
她远远地眺望,在无限拉长的此时此刻,站在中间的黑发青年侧眸浅笑,眼底有光,他与友人轻声交谈,一字一语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完全不似她见到的未来萨拉查那般枯寂。
他的执念未消,但何为执念?
执念是遗憾,是悔恨,是无数次沉夜梦回时,惊觉心口愈发腐烂的创伤,是回不去的曾经。
……
霍格沃兹成立,丹尼尔成为了第一个学生。
“格兰芬多。”戈德里克眉飞色舞,“你们觉得这个姓怎么样?”
赫尔加笑眯眯地拍手:“不错。”
“好的,那我以后就叫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了。”戈德里克愉快地在纸上涂涂画画,“我的学生必然是一群可爱勇敢的小狮子。”
丹尼尔如今已成熟稳重了许多,跟着戈德里克这样跳脱孩子气的养父兼老师,他不成熟不行。
眼见戈德里克把笔一扔就兴冲冲地跑去观察赫尔加的草药棚,丹尼尔只能无奈地接住纸笔,又抱住他脱下来的外袍,跟在他后面去棚子里。
四位创始人琢磨出了准入之书,排除千难万险之后,第一批学生来到霍格沃兹。
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那么严重的理念分歧。
戈德里克平等接纳所有学生,不论出身倾囊相授,萨拉查虽然偶尔会皱皱眉,但若是有格兰芬多学院的人来问他,他也不吝学识耐心讲解。
巫师界的孩子太少了,在创校之初,能顺利抵达霍格沃兹的孩子更少。
每年最多只有四、五个孩子入学,其中大部分还是萨拉查从巫师界拉过来的生源——这个时候巫师界还流行家族封闭式传承,若不是萨拉查在巫师界名声够响,恐怕还没有这个数。
戈德里克珍惜每一个学生,对待丹尼尔的小伙伴也一视同仁。
一个留着短发,笑起来腼腼腆腆的男孩,被丹尼尔拉到戈德里克面前时涨红了脸,抱着羊皮纸,支支吾吾半不出来话。
戈德里克眼含笑意:“你好呀?”
“格兰芬多……院长好!”那个男孩冷不丁一个鞠躬的大动作,“我是丹尼尔的朋友……我叫爱德文,我、我见过您的。”
“嗯?”
戈德里克端详许久,才从爱德文黑发蓝眼的面孔轮廓里看出一丝熟悉的影子,他恍然道:“你是赫曼家的孩子?”
爱德文忙不迭点头。
他犹豫了许久,小声嘀咕问道:“院长,您真的再也不和普通人世界联系了吗?”
戈德里克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道具,一只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并未回答。
而爱德文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低着头,嘴唇抿成了直线。
萨拉查偶尔会用一种冰凉的、挑剔的目光,去打量这个唯唯诺诺,总是和丹尼尔形影不离的男孩。
“你说他有教廷背景,是王族的孩子?”
戈德里克拍了拍萨拉查的肩膀:“不管是谁家孩子,到了我们这儿就只是霍格沃兹的学生。萨拉,非要认真算的话,我也有过教廷背景呢。”这个时代的上流阶层和教会基本无法分割。
萨拉查心中不满,但他并未多说什么,拂袖而去。
异变发生在一年的最末。
圣诞日,灰暗的天,飞扬的积雪把行人脚印抹平。
丹尼尔毫无察觉地朝与朋友约定的地方行去,他带着满满一捆羊皮纸,上面都是他的读书心得。
然而抵达黑湖外边之后,他骤然止住脚步,嗅到血的腥气。
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有谁偷袭石化了他的身躯,爱德文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里,倒映着他惊愕的神色,以及他背后从森林里缓缓走出来的几名教廷人员。
谁都不曾想过,爱德文来到霍格沃兹,是背负了【任务】的——
狡猾的教廷,排斥巫师,恐惧巫师的同时,也无比觊觎着他们的力量。
在爱德文显露出天赋之后,教会第一时间找上了他,把他洗脑成了他们忠心的棋子。
“乖孩子。”那相貌慈悲的主教说道,“只要你遵从主的教诲,把我们带到恶魔盘踞之地,教皇会赦免你生为恶魔的罪孽,你与你的家族,也将在未来扶摇直上。”
利用了朋友信任的爱德文成为了那一枚凿穿霍格沃兹的铁钉。
丹尼尔倒在血泊里。
他艰难地想朝着城堡爬去,但后脑勺又挨了一下重击。
双眼瞪着城堡的方向,满面鲜血的少年,无法瞑目。
爱德文挑的时间太巧妙,恰好是圣诞日,一年来最放松的时候,四位院长都有事离校。
他带的教廷信徒知晓成年巫师的可怕,因此他们专挑还无法掌控魔力的孩子下手,能带走的就打晕带回去,关在牢笼里洗脑,拼命反抗的就直接打死。
城堡里的防御咒语没有触发,因为爱德文是特意把同学们引出保护范围,一个个下手的。
伊雯眼睁睁看着创校四巨头多年来的经营几乎功亏一篑,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赶回学校的戈德里克跪倒在森林边缘,丹尼尔的血泊里,他惶然地把孩子抱起,间隙不断的治疗魔法也留不住那濒死的气息。
丹尼尔不停流着泪。
“对不起……对不起……”
悔恨填满了他的心脏。
满面鲜血的孩子像是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在戈德里克冰冷怀抱里,痛苦愧疚地道歉。
他来得太晚了。
已经没有救了。
丹尼尔蜷缩的手指无力垂下,他叫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父亲”。
“我犯下大错……死有余辜……”
“只有、选择了您这件事……我从未后悔过,父亲……”
戈德里克无力地摇头。
他意识到了魔法已经抵抗不住死神的阴影,把丹尼尔拢在外袍里,对他说:“不是你的错。”
这天,戈德里克失去了他唯一的孩子。
然而,这天他失去的,远远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