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军笑道:“那你赶紧回去吧!”
唐晓芙虽然很不舍,但也微笑道:“是啊,工作要紧!”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林正军回头看了一眼唐晓芙,笑道:“新房家具都好了,但要晾晒晾晒,估计一个月吧!”
“那我等不及了,必须得走了!”
赵雪柔不无遗憾地道:“结婚前拍电报给我,我一定来参加,给你们俩包了大大的红包!”
“雪柔,你要工作太忙,礼到人不到也没关系,把红包汇过来就行了!”林正军笑道。
“嘁!你这人真恶俗!”赵雪柔锤了他一拳:“一辈子钻到钱眼里了!”
林正军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啊?”
“就今天上午吧,其实,昨天晚上我已经向支书和大队长汇报了,也和知青点的人告别了,行李也收拾好了……”赵雪柔道。
“行,我和晓芙开拖拉机一起送你县车站。你先回知青点,垫吧点东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和大家做最后的告别吧!”林正军道。
“好!”赵雪柔走了。
林正军拖着唐晓芙的手先回家吃饭。
今天的早饭比较简单,一个放了不少小磨香油的凉拌土豆丝,一个洋葱炒鸡蛋,大白馒头,红薯小米粥,俩人简单对付一下。
随后,唐晓芙带上誊写的工工整整的《牧马人》手稿放进挎包,林正军到大队部开上拖拉机,带着唐晓芙到了知青点。
“放心吧,大家的历史问题都能解决,无论是参加高考还是招工招干参军,都能回城的!”
“再说,在河湾大队也不错啊!正军搞了青年合作社,大家都能挣到钱,也不用担心口粮了!”
“雪柔,这几个鸡蛋你带着,路上吃!”
“我有两包鸡蛋糕,别嫌弃!”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这套灰皮书《基督山伯爵》吗?念叨了三年了,现在送给你!当个纪念吧!”
赵雪柔也吃了早饭,正在和几位知青道别,大家将吃的喝的各种小礼物塞到她的提包里。
每个人都红了眼圈,离别的伤感在空气中弥漫。
其实,这些知青来自五湖四海,性格各异,生活习惯不同,刚开始有不少矛盾,也发生过不少不愉快。
但经过三年的共同生活和劳动,互帮互助,却渐渐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好像兄弟姐妹一样。
那些不愉快早已经烟消云散,此刻,只有不舍!
“谢谢,咱们要保持联系啊,革命友谊永不磨灭,万古长青!”赵雪柔微笑着提着行李上了拖拉机车斗。
拖拉机发动,离开了知青小院。
“雪柔,要走了吗?”
“有时间常回来看看!”
“雪柔,你救了我们家老三的命,我们永远记得你的恩情呢!”
知道今天赵雪柔要回城了,此时,不少乡亲们都站在道路两侧送别。
拖拉机沿着村中央的道路一路行去,大家不停地把土特产扔到车斗里,一包炒花生、一刀腊猪肉、一包干香菇……
“谢谢大家!放心吧,我胡汉三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赵雪柔不停招手,笑得非常灿烂,但眼眶里分明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
其实,社员们刚开始也不欢迎知青下乡。
这群城里来的少爷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拿村里的粮食,就好像一堆没有骨头的米虫一样!
让他们挑个大粪,那就跟让他们上刑场一样,啊呸!吃起大粪浇出来的粮食蔬菜来,也没见谁嘴软过!
知青们呢,也不喜欢本地社员!
他们不洗澡不刷牙,话题无聊,言语粗鄙,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就是没日没夜地造孩子,生了孩子也不知道送去读书,就是一群没文化没思想的泥腿子大老粗!
但几年下来,两个群体互相帮助,也一样渐渐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比如有一年,赵雪柔父母没及时寄钱,她口粮吃得一粒不剩,有社员送来了土豆红薯,让她渡过难关……
再比如,有社员孩子得了阑尾炎,疼得满地打滚发高烧,家人不带他去医院看病,反而请神婆来作法,赵雪柔唐晓芙带领几个知青“破除封建迷信”,把神婆暴打一顿,把孩子及时送到公社卫生院,孩子才得救……
“晓芙,我好难过啊……”
拖拉机出了河湾村,上了河堤,乡亲们消失在视线中,赵雪柔却扑在唐晓芙怀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此刻,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肆意流淌。
“你不是一直想回城吗?现在终于能回城了,你该开心才是啊!”唐晓芙摸着她的秀发微笑安慰。
“可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知青战友们,也舍不得父老乡亲们!”
赵雪柔抬起头,含泪看着周围的山山水水,似乎要将它们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我也舍不得这里每一条小溪,每一道山梁,每一垄田埂,我在这里挥洒过汗水啊……”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有什么好哭的呢!”
林正军微笑道:“你要真惦记乡亲们,回到京城,有了职务,就想想怎么帮助乡亲们,给点支援!”
林正军记得,前世很长一段时间,赵雪柔因为不幸的遭遇,对河湾大队是心怀怨恨的。
身价多少个小目标了,她却从来没给河湾大队一丁点支持,甚至终生都没回过这里一次!
但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悲剧没发生,她对河湾大队对乡亲们只留下绵绵的情谊,深深的眷恋……
“嗯!我一定会!”赵雪柔重重点头。
把赵雪柔送到县长途汽车站坐上汽车,林正军唐晓芙和她挥手告别,目送长途汽车消失在视线中。
“走吧,我们去寄信!”唐晓芙收回目光,微笑道。
“嗯!”
林正军和唐晓芙来到邮局,林正军道:“寄加急挂号信吧,不然赶不上十月份的《人民文学》了!”
“好!”
唐晓芙买了信封和邮票,在信封上写好地址,又花了三毛三,才寄出了加急挂号信。
“嘿嘿,《牧马人》一定会一炮而红的!”唐晓芙这次没有拜邮箱,而是显得信心满满。
……
当林正军和唐晓芙在寄信的时候,燕京天坛医院,张维扬却和一位医生朋友热情地聊天。
“老张,真没想到,我们也有有等到云开雾散的一天。”
“是啊,海洋,你关在东北林场那边怎么样?那里物产丰富,说什么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应该饿不到吧!”
“怎么饿不着啊,有粮食就是喂狗,也不会给我这个反动学术权威吃啊!这还不算,还要没日没夜地伐木垦荒,有一次,我差点被熊瞎子给吃了!”
“那几年,可真不容易啊,好在我们命硬,活下来了,可我女儿就没那么幸运了,被魏家那窝子禽兽给害死了!”
“唉,老张,你可要节哀,这几年,谁家不死伤一俩人啊!我有个在林业系统工作的朋友,在陕北那边插队,放牛的时候,在野地里淋了一场雨,发了高烧,结果就双腿瘫痪了!”
“我还好,终究是爷们,得硬抗下来,就是对芝兰打击太大了,前些天她出现了自杀的想法……”
张维扬和周海洋言谈之间,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心绪。
周海洋是他的高中同学,国家医学科学院(协和医学院前身)毕业,曾经留学美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脑神经和精神科专家。
他曾经在海里当过保健医生,为大首长服务,可谓当红炸子鸡,但那几年也被惨然打倒,在东北林场过了五六年苦日子。
一次伐木的时候,他和另外两个下放干部一起扛着一棵大树下山,有雪路滑,他摔了一跤,右腿被大树砸断了,由于当地医疗条件差,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留下了残疾,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
周海洋脸色凝重道:“维扬,芝兰的情况,我仔细研究过,现在我能明确答复你了。”
“怎么说?”
“他得的病,叫抑郁症,一旦恶化,病人无法控制自身情绪,自杀率奇高!”
周海洋脸色凝重地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国内的对这种怪异的疾病的研究是一片空白,国外的研究也不够深入系统,目前没有特效药,治疗手段也很少,所以你要加倍小心看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竟然真是抑郁症!”
张维扬道:“老周,你的说法和我一个朋友之前的说法一样!”
周海洋脸色大奇,问:“不会吧,你还认识懂得抑郁症的朋友?是解放军301医院的钟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