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郭家出来之后翟轶一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不像平时一样冰冷不耐烦。翟老摸着那诡异的青花瓷瓶,眼睛虽没盯着瞧,心里明白着呢。
他这个儿子虽然有惊人的商人天赋,可完全没有商人应有的圆滑性格,太直太硬不知道迂回之术。如果不是他们家底足够厚,背景足够强,哪怕他再有才能,就这性格肯定会吃大亏,哪会像现在大放异彩。
翟轶从来不屑和不喜欢或者没感觉的人说话,哪怕是生意场上也一副别人欠钱的样子。刚才他虽然没听清,却可以确定他和刚才那个郭家大小子说了一句什么话,把那小子弄得更呆了。能对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另眼看待,他这个当爹的还不明白他的心思?
只不过孩子的婚事他犯不着操心,家里自然有人管,翟老现在更在意的是这瓷瓶的来历。他翻来覆去查看,不得不佩服这巧夺天工的修复术,如果不是那一块煞了风景,谁会看得出来是碎片黏合而成的。
翟老热衷收古物,其中就有不少碎片,这些年他一直寻找优秀的修复师试图修复完整,可一直都没找到称心如意的。如果能把这个人找出来,那他的那些老家伙们终于可以完整示人了,一想起那场景,翟老心里就忍不住的乐。
翟夫人一听到动静就迎了上去,虽然次次失望可心中总忍不住抱有幻想。一看到一老一少的表情,翟夫人顿时觉得今夜的星空异常璀璨,她这几天吃斋念佛总算有了点用处。
翟夫人看都没看翟老一眼,直接把翟轶拉了过来,整个人眉飞色舞的,“今晚有相中的了?”
翟夫人虽然已经六十出头,可保养得好,看着只有四十多岁,跟翟老站一起好像老夫少妻似的。
翟轶想起小老鼠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头,“嗯。”
翟夫人一听有戏,乐得不行。“男的女的?”
“男的。”
翟夫人有些失望,虽然翟轶早就跟家里出柜,他们查过资料知道这个是天生的没法子改,所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到的时候依然难免有些失望,之前还有些侥幸心理,所以从未曾对外宣布,希望翟轶多看点好姑娘可能会‘改’过来,终究还是失望了。
“能看上就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翟夫人并没多纠结,她并非出身名门,十分不喜欢参加那些宴会,之前为了翟轶婚事还跟着去了几次,失望多了也就没了兴致。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人,根本没有新意,他儿子能选上才奇怪了。
郭家因为门第关系,宴请的人物也杂了些,选择的范围也更大。基于这个原因,翟老和翟轶才会出现,可翟夫人怕失望并没跟着去。
翟老看到自个老婆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由出言逗弄:“你这老婆子,就算问话也得等我们爷俩坐下来,喝杯热茶再说,杵在门口像什么话。”
翟夫人瞪了翟老一眼,无论哪个女人都最忌讳被叫老了,明明外人都说他看着像翟轶的姐姐,这死老头子就是喜欢叫他老婆子,生生把她给叫老了。这老头子自己喜欢扮老,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她可没兴致陪他疯。
“要喝自己端去,我跟我儿子说话,你自个抱着你那堆破烂来哭去。”
翟老一听起这个,笑得更得意了,“嘿嘿,老婆子,我们今天遇着妙人了,你就等着我那些破烂变成价值连城的金不换吧。”
翟夫人懒得理会他,“儿子,那人是谁啊?妈明天就给你打听。”
“不用打听。”
“嗯?”
“就他了。”
翟夫人气结,“见了一面就定下了,要是品行不端娶回来是个祸害怎么办。”
翟家人家和万事兴,为了家中安宁,祖训子孙不得三心二意,只要定下了就不能有外心。所以翟家人虽然位高权重家底厚实,却不像其他豪门子弟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虽然人丁不够兴旺,却家宅安宁。而且不兴离婚,否则先上家法,后再谈事。
“不会。”
翟夫人对自个儿子十分头疼,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哪像大哥二哥家的几个,嘴甜活泼,养起来才有成就感。“不管怎样,我都先得去瞧瞧。说吧,是哪家的孩子?”
“郭家的。”
翟夫人愣住了,郭家的事她也知道些,抛弃槽糠妻,新娶美娇娘,外边还一堆情妇,对这样的人家还真瞧不上眼。下意识望向自家老头子,翟老笑眯眯的摸着个青花瓷瓶一看翟夫人望过来,张口道:“郭家老大。”
“老大?他们家能乐意?”
翟老一听就明白翟夫人想歪了,外界都道郭启乾是郭家老大,对于郭启辞并不熟悉。要不是今天那个矮胖子提起,他都没想起这么个人。“不是平时说的那个,是从乡下刚领回来的那个。”
翟夫人微微舒了口气,只要不是外边养的私生子就成。就算这私生子是个好的,架不住有个情妇的妈,一旦搭上了他们这层关系,到时候郭家那边肯定会闹出事来。虽说他们不愁火烧到自个头上,可这儿媳妇总是他们家的人,肯定会被影响到。
如果是前妻儿子就不同了,据她所知郭光明前妻只是个乡野村妇,离婚的时候不但没闹,家产都没分走。老老实实的就在乡下生活,据说还侍奉着不愿来城里的公公婆婆,这样的人兴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这还得看人才好决定,希望是个好的,否则就他儿子这倔脾气,这事还真不好办。
郭心慈一回到家就顺手把架子上一个瓷瓶给砸个粉碎,之前的温婉乖巧全无,换成一脸的骄纵。郭启迪怯怯的跟在他身后,低着个脑袋恨不得直接消失不见。
胡茜早就知道了宴会上的情况,因此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你这孩子就是沉不住气,白瞎了这么个瓶子。”
郭心慈一脸委屈,眼睛里含着泪水,倚在胡茜肩上,“妈,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那个翟轶根本没看我一眼。”
胡茜微微笑着,拍着郭心慈的手背,一副慈母的模样,“告诉妈,今天你看到翟轶,觉得怎么样?”
郭心慈一想起那个俊俏硬朗的身影,脸蛋微红起来,“可人家都没看我一眼。”
胡茜一听就明白了,“只要你喜欢那就不成问题,我闺女这么漂亮优秀,只要不是瞎子肯定会被你迷上的。”
郭心慈嘟囔着嘴,“可是……”
“翟老对你是什么态度?翟轶有没有讨厌你?”
一说到这郭心慈一脸得意,“那倒没有,翟老倒是挺和蔼的,还让我多努力呢。”
胡茜笑了起来:“这不就行了,只要翟老对你另眼看待,翟轶没有讨厌你,这事就还有戏。”
郭心慈却依然有些不安,“可是那瓷瓶不知道怎么竟然有一块是假的,我都没敢说瓶子是我修复的。他们会把我放在心上吗?”
郭心慈学的是文物鉴定和修复专业,重点其实是在鉴定上,为了讨好翟老和翟少才刻意把侧重放在修复上。在豪门里喜好古玩的人很多,郭心慈故意选择了这个专业,就是为了打入上流圈做准备。女人可以不能干,但是必须要有品味和鉴赏力。
胡茜蹙眉,“这瓶子怎么可能会有一块是假的呢?”
这个元青花瓷瓶出土的时候是完整的,可在搬运过程中出了岔子才给碎了。胡茜捡了个空子,用低价收入这个原本应价值千金的元青花瓷。原本只想着设计让郭光明买单,她赚取中间差价。后来牵扯出翟家这条线,胡茜心思活泛起来。如果能因此吸引住了翟家人的目光,那自个的闺女可不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到时候一个区区的郭家收入囊中还不是睁闭眼的事。
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个岔子,还好翟老把那个瓶子收走,否则她肯定会因为这事被迁怒。
“是啊,我当时修复的时候,明明都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就有一块是假的。妈,你说是不是翟家人故意……”
这个瓷瓶虽然是后来修的复,但是还原度高依然能够卖得个好价钱。
胡茜摇摇头,“翟老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动手脚,看来我们不能低估了那女人和那小兔崽子,这里边肯定有他们的手笔。方家现在是不行了,可曾经也是显赫一时,认识些能人异士也不奇怪。你不是说那个瓷瓶修复得连翟老都赞叹不已吗,就连你师父张老他都没被这么赞誉过,想必那个人的修复术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郭心慈恨恨道:“要不是其中一片是假的,我就硬着头皮认了。”
胡茜意味深长的嘴角勾起,一旁的郭启迪心底一颤,“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人,还怕没有机会吗。”
郭心慈眼睛一亮,“妈,您的意思是……”
胡茜笑得甜美,可眼底难掩阴狠,“这事就就交给妈,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埋没掉,妈会让他发挥最大的价值。”
郭心慈雀跃,抱住胡茜蹭啊蹭,“妈,我就知道你最厉害最疼我。”
胡茜温柔的抚摸着郭心慈的脑袋,“这周末我们和你干爹去旅游好不好,他都念叨好久了。”
“嗯,我也想干爹了。”
一直被无视的郭启迪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可表情依然一如既往的怯弱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