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三人皆怀揣着心思,久久未眠。
次日清晨,喻意率先起来,梳洗一番后,发现乔殊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望着铜镜中乔殊的模样,喻意问道:“今日,当真无解?”
乔殊负手而立,仿佛生死早已经被他置之身外?
“我若死于宫宴,则有护龙之功,加上我替陛下解忧多年,也攒下了不少香火情,自然能保你母女此生无忧。”
“我若死在家中,单凭那点香火情,没了西厂,你们娘俩若是遭人欺负,一次两次陛下会护着你们,可次数多了,时间久了,陛下日理万机,定然会出现疏忽。”
乔殊的话说的很明白。
那点香火情实际上并无大用,没有西厂作为喻意的势力,没有护龙之功换来的免死金牌,那喻意和乔青橙倘若出事的话。
皇帝能保一时安宁,可数年之后呢?
等他忘得差不多了,或者烦了的时候,就是她娘俩命丧之日。
帝王多是薄情人!
甚至不需要他人欺压喻意,恐怕皇帝自己都会动手。
喻意深知此理,也只能作罢。
乔殊的死俨然已成定局,只是什么时候死,死在哪,怎么死,怎么利益最大化的死。
床上的乔青橙此时已经醒
了,她一直在听着两人说话,心里的伤痛也越发强烈。
如果自己再有用点就好了,早点长大就好了,爹爹就不用拿命去换自己的一世平安了。
乔青橙紧咬下唇,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沈慕闻声而入,看乔殊的目光充满了哀伤。
自己的主子,终究是要走了……
乔殊见状冷哼一声:“哑巴了?”
闻言,沈慕赶紧抛开杂念,低头道:“千岁爷,都准备好了,咱们……该进宫赴宴了。”
“好。”
乔殊点头,转身看向乔青橙,脸上露出了罕有的温和:“好了,别装了,起床。”
“哦,女儿知道了。”
乔青橙抿紧双唇,黑水晶般的眼眸始终停留在乔殊身上。
乔殊哑然失笑,这孩子啊。
自己死了也好,如此一来,她便再也没有软肋了。
“走吧,吃早饭去。”
一顿早饭下来,气氛有些沉闷。
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的夹着菜吃着粥。
饭时,威远侯世子裴颐和沈慕也来了。
二人侍立一旁,静待乔殊他们吃完。
不久,乔殊放下碗筷,侧头看向裴颐:“可否万无一失?”
裴颐目光慎重,神情中带着
一丝肃杀之意:
“回千岁,长公主府中的杀手将在陛下敬酒之时,以戏子身份,伺机出手行刺。”
“好,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行刺圣驾!”
乔殊霍然起身,自架上取下那把陛下御赐的绣春刀。
喻意和乔青橙此时也换上了一身华服,跟在了乔殊身后。
望着面前腰佩长刀的男子,喻意心中多了一丝丝涟漪。
第一次见他佩刀,却是为了自己和乔青橙赴死。
微微吸了口气后,喻意抱着乔青橙上了乔殊后面的那辆轿子。
刚上轿子,乔青橙便扒开了门帘,眼巴巴的望向前方。
喻意安慰道:“乖,就这一会儿,马上就到皇宫了。”
乔青橙默默放下门帘,眼中闪动着难以割舍的光泽,没有说话。
喻意见状也十分无奈,这孩子,有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
虽说帝王不常喜形于色,可小橙子倘若一直这样,长此以往的话,性格怕是会变得越发孤僻偏激。
小半个时辰而已,喻意她们便来到了皇宫中。
宫门口的侍卫尖着嗓子喊道:“西厂厂督乔千岁到!”
乔殊和喻意等人都下了轿子,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阙,喻意将纷乱的思
绪压了下去。
皇宫中的禁卫军大多也都认识乔殊,见乔殊佩刀见驾也不觉得例外。
可好巧不巧的是,洛江陵的轿子后脚抵达。
“相国洛江陵大人到!”
洛江陵下了轿子就看见了喻意她们。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洛江陵阴着脸走过来,身旁还跟着白侍郎。
白侍郎拱了拱手,冷幽幽的说道:“乔千岁,虽说陛下特许你可佩刀见驾,但今日是宫宴,你还带刀,是想在陛下面前显一显你千岁府的威荣吗?”
乔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淡定吐出两个字。
“闲的?”
喻意接过话茬:“白侍郎,此刀是陛下亲手所赠,您要觉得不妥,大可以去告御状呀,休要拿这些无稽之谈来污蔑我相公。”
“你……”
白侍郎登时气的脸红脖子粗。
告御状?
御状是那么好告的?
且不说陛下愿不愿意搭理他,哪怕愿意,到时候是先摘乔殊的刀还是他的脑袋,这可就不好说了。
洛江陵不满的看了眼白侍郎,这个笨蛋今日怎么如此莽撞,当众数落乔殊?
敢说这话,他有几个脑袋不够杀?!
想到这,洛江陵的表情越发寡淡。
喻意自然也看到了洛江
陵,回想起昨日洛江陵的遭遇,她不禁促狭的问道:
“洛相,听闻你回府之后一病不起,今儿个怎么有力气进宫了?”
这话一出,差点把洛江陵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今天能没力气?
就是爬,他也得来参加宫宴啊!
当今皇帝严苛至极,谁敢不给他面子。
洛江陵沉着脸:“乔夫人说笑了,本相身体好的很。”
“哦,那是我多虑了。”
喻意路过洛江陵身旁,鼻子轻轻嗅了嗅,随即抱怨道:“这皇宫周围怎么这么大一股药味儿啊。”
药味儿?
洛江陵赶紧闻了闻身上,可闻了一圈,他都没有发现任何药味儿。
又被喻意给耍了?!
洛江陵咬紧牙关,可等他抬头的时候,哪里还有喻意的影子?
一旁的白侍郎怨毒道:“洛相,等把乔殊整死了,咱们一定得好好治一治这个娘们儿。”
“皇宫门口,休得胡言!”
洛江陵冷声斥责,迈步走向皇宫,与白侍郎拉开了身位。
这头笨猪,如此口不择言,当真是不堪大用。
唉……
洛江陵长叹一声,一个乔殊尚且如此难以对付,如今再加上一个难缠的喻意。
他真不知,想要扳倒乔殊,得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