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还在继续,画面转到大年三十那天夜里。
矮脚桌上罕见的摆满了饭菜,油炸的花生和凉拌的猪耳朵,还难得的炒了只鸡,炖了条鱼。
原主蹲在锅炉前烧火,原主她娘在灶前忙的转来转去,“二丫,把水烧开往里面下饺子。”
说完,她就小跑着去敲几个儿子的屋门,原主在镇上打工的三个哥哥都赶回来过年了。
只是他们一回家都默契的躲进各自的屋子里不肯露面,大哥回来就猴急的躲进了媳妇的被窝,二哥大田拉起窗帘锁上门不见人。
就连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几岁的三哥也锁起门睡大觉,兄弟三个都默契的不露面,只有还没上学的最小弟弟小生在巷子里疯跑。
原主木讷的往炉膛里塞着柴火,铁锅下的火烧的旺旺的。
她娘陈翠莲挨个的敲门叫她宝贝儿子们出来吃年夜饭,“大田啊,快出来吃饭了。”
“三望,快出来吃饭了。娘包了你最喜欢吃的白菜猪肉饺子。你再不出来可不够吃了。”
堂屋里许老爹老早就在桌子前开张了,他拿出原主大姐送来的二锅头白酒,小心翼翼的往酒盅里倒满,心满意足的舔了舔瓶口。
看着一桌子的下酒菜,许无义乐的满脸通红,迫不及待的等别人上桌就开始吃了。
过了好一会,大福哥带着嫂子来了,二哥三哥也都从屋里出来坐在了桌前,就连在巷子里疯跑放炮的小弟也被陈翠莲抱回来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桌子前吃着年夜饭,锅里的饺子煮开了,陈翠莲手忙脚乱的把饺子盛出来。
转头对着蹲在那烧火的许优优说,“你先回屋吧,桌子上已经坐不下人了。等会娘叫你出来吃饭。”
原主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早就习惯了。
自从大嫂进门后,娘就说家里添人口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原主就不能上桌了。
大嫂娘家是开豆腐店的,她爹有点小钱,所以陈翠莲从来不敢指使老大媳妇干活,只会欺负原主。
原主顺从的回到自己住的屋,几平米的小屋有一半空间堆满了稻糠麦麸,只有一张木床,上面一床薄被子,仅此而已。
她听着外面大吃大喝的声音,听见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声音,听见自己亲娘陈翠莲催促大家多吃点,不然剩下的就浪费的话。
她还听见爹娘在饭桌上喜滋滋的宣布明年开春要
给二哥大田娶媳妇的事情,听见二哥憨憨的笑声。
外面各家各户开始放鞭炮,一时间热闹喧腾,只有这几平米的小屋冷冷清清,她像是被这世界遗忘抛弃一样。
没人记得二哥的喜事是要用自己嫁人的彩礼钱来办,没人知道自己将要在明年开春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上许多的男人,没人知道她未来的婆婆精明又难相处。
任务者头疼欲裂,记忆还在读取。
开春后的第三天,那农妇就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她家,有人把一头猪两只羊牵进了她家的猪圈羊圈,有人把崭新的自行车推到了她家屋檐下。
领头的农妇把怀里揣着红布包的九万块钱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
许无义和陈翠莲对视一眼,连忙打开红布,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九摞现金,陈翠莲往手里吐了口唾沫,当着众人的面就清点起来。
站在角落里的许优优就那样看着,看着自己亲娘吐着唾沫星子数自己的彩礼钱,好像下一刻自己就可以被领走一样。
大家都不出声的看着陈翠莲数着钱,有人羡慕这户人家女儿拿这么高的彩礼,有人担心自家儿子因为拿不出彩礼钱娶不上媳妇。
各有各的心思,大家都默不作声的看着。
“八万九千七,八万九千八,八万九千九,九万。”陈翠莲手都快不听使唤了,嘴里的唾沫都快干了。
“一分不少。九万。”农妇笑着说,“咱现在是不是该商量一下两个娃的婚事了?”
陈翠莲小心的把钱用红布包好,“你说个时间,俺们家尽快给二丫准备准备新衣服被子啥的。”
农妇脸上笑意更浓了,“俺儿子本来今天是要来见见二丫的,但他师傅接了一套家具的活,他跟在旁边做帮工呢。”
许无义和陈翠莲根本不在意她家儿子到底在做什么,从过完年两口子就一直在念叨着彩礼钱的事情,现在钱到手了,心就落下了。
婚事被定在了开春三月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许优优就要被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了。
陈翠莲连忙带着她去镇上裁了两块新布做衣服,又买了几米粗布做喜被,这就算是娘家的陪嫁了。
原主的娘是怎么省钱怎么来,虽然刚到手九万天价彩礼,在落后贫困的凤山县,这九万可不是小数目。
但这钱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要留给家里的男丁娶媳妇用的,当地人盛行
用女儿的天价彩礼给儿子娶媳妇,老许家就是开这先河的人。
几年前,大姐出嫁时一直在屋子里偷偷的哭,外面的人欢天喜地的忙着,小小的许优优就躲在门缝里看着大姐抹眼泪。
大姐成家后,婆家里里外外的事都落在了她身上,没多久就怀孕了,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一点都没耽误。
就这样,大姐贤惠持家的名声四里八乡都出了名的。
在本就男女比例失调的凤山县,许多男人到了年龄都娶不上媳妇,儿子多的人家干脆只娶一个,指望这媳妇传宗接代。
但这两年不断有丑闻传出来,说是谁家儿子和嫂子乱伦,又说谁谁谁半夜进了嫂子的屋一夜没出来。
还说谁家儿媳妇怀孕了,但不知道是哪个儿子的种。
这种事情比比皆是,一开始还能在村里镇上引起轰动,后来就干脆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打光棍娶不上媳妇的男人越来越多,谁家要是有适龄待嫁的女儿一定会被踏破门槛,倘若这女子长的又漂亮干活还麻利,那彩礼一定是高高的。
纵使这样,在封闭落后的凤山县人们还是渴望生儿子,镇上的求子庙永远香火旺盛,他们觉得女儿再好都是要嫁人的,只有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人。
所以,男孩越来越多,男女比例失衡严重。
许无义和陈翠莲都不丑,许家的孩子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两个女儿都是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纤长的四肢,并且干活麻利,把家事料理的井井有条。
所以人家听说老许家的二丫要了九万块彩礼也都是笑了笑,毕竟这个价格会是以后彩礼的趋势。
不知不觉,原主就要出嫁了。
办喜事的那天,家里来了许多人帮忙,窗户上都被糊上了大红的喜字,还专门请来了村里的教书先生写喜联对子。
家里又支起来几口大铁锅,上集上杀了几只鸡,买了二十斤猪肉,大锅菜熬的香喷喷的。
几个妇女都在堂屋装着少的可怜的嫁妆,只有几床喜被和几件新衣服,当下时兴的家具柜子都没有。
陈翠莲还在堂屋和那些妇人显摆,“俺未来姑爷是木匠,有的是手艺,打个柜子和家具轻巧的很,这些东西就不用俺们娘家注备了。”
大家也只是礼貌性的附和着笑,并没有拆穿她是不舍得花钱的心思。
原主穿着一身崭新的红布上衣,下身是一条
黑裤子,还有大姐送的一双轻便的鞋子,头上别着红花,脸上被搽了些白粉,嘴唇上也被抹了红色的膏体。
她拘谨胆怯的坐在床上,陈翠莲为了脸面上好看些,特意前天晚上把原主屋子里的那些猪饲料和稻糠麦麸搬了出去。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一张旧床,空荡荡的冷清的很。
敲锣打鼓的到家门口了,门口热闹的很,几个小孩子跳着喊“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
“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
原主最小的弟弟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还钻大人的裤裆,被几个老光棍扇了几巴掌,小孩子懵懂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继续跑着。
陈翠莲急忙出来迎来接亲的,眼疾手快的抓住窜的正欢的小生,一眼就看见了小孩脸上的红巴掌印,气急败坏的问道,“是谁打的?瞎了眼还是失心疯竟然打小孩。”
小生只会咧着嘴笑,也不说是谁打的。
陈翠莲还要忙着迎接亲的队伍,一个人有些分身乏术,旁边的三望和许老头在招呼男方的长辈,老大两口子也在忙着招待客人,只是没见到老二。
“小生,你二哥呢?”陈翠莲焦急的抓着活脱的像个泥鳅的小生追问道,“你二哥呢?”
小生根本就不懂的大人之间那些破事,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去偷屋子里的糖分给小伙伴们,他边挣脱陈翠莲的魔爪边回答,“二哥在吴寡妇那睡觉呢。”
这话一出,满院子的人瞬间安静了。
陈翠莲恨不得也给上这小崽子一巴掌,嘴上没个把门的,眼看着要上学了还像个傻子一样。
“去玩,去去去别碍事。”陈翠莲给了小生一巴掌,正巧打在了他的脑瓜子上。
小孩子也不觉得疼又欢天喜地的继续跑着闹着,只留下满院子的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村里早就有风言风语,说老许家二丫头的天价彩礼就是给二儿子娶媳妇用的。
还说许无义陈翠莲两口子之所以这么着急把年纪小的二女儿嫁出去就是因为他家不争气的二儿子晚上往寡妇屋里钻。
都说童言无忌,小生说的这话算是坐实了这风言风语。
在场有女儿的人家都默默的记下了许家二儿子的丑事,自己亲妹妹结婚这天还去钻寡妇的被窝,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样的货色,谁敢把女儿嫁给他。
陈翠莲一边在心里咒骂吴寡妇不检点整天勾结别人家的儿子,一边
又尴尬的张罗男方迎亲。
“快快,新郎官来接亲了。”
喜婆还是有眼色的,连忙站出来缓和气氛。
于是敲锣打鼓的又响起来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家门。
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中山服的男人,胸口上还别着一朵红花,这算是许家人第一次见未来的女婿。
陈翠莲眼睛毒辣的从头打量这男人,迅速的有了想法,那就是后悔彩礼要少了。
这男人不仅年龄比自己家二丫大十几岁,还长的又矮又丑,看起来就一副猥琐的样子。
“爹娘,我来接二丫了。”男人涨红着脸,小声的说。
陈翠莲觉得这男人没自己第一个女婿大方,家庭条件也不是差一点半点。但想起来九万块的彩礼都收了,她就硬着头皮答应着。“好好,快进屋吧。”
许无义没陈翠莲这么多心思,只是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后逢年过节能喝上两个女儿女婿送的酒了。
他张着嘴笑,满嘴的黄牙,“进进进,二丫都等着急了。新女婿看起来精气神十足啊,可要对我们二丫好啊。”
原主心如死灰的坐在床上,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她正想着,一个年龄有些大的男人进了自己的房门,两人对视,男人眼睛一亮,都放着光的盯着许优优。
原主彻底心死了,她就像是无数怀春的少女一样,曾经幻想过自己未来的丈夫,不求英俊,但起码是温柔体贴的。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自己未来要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人,他的相貌有些奇特,让人觉得有些猥琐反胃。
抛开长相不说,光是这男人毫不收敛的色眯眯的眼神,许优优就有些害怕。
村子里光棍的男人多的数不清,她外出放羊的时候心都会提到嗓子眼上,这种环境下的男人基本不识字,赤裸着身子在地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荤话。
村子里的寡妇晚上屋子从来不缺男人,这里的男人都是恶臭下流的色胚子。
男人继续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许优优匆忙的别开视线。
喜婆随后进屋,笑着拍了一下男人调侃道“刘海,你看新娘子看呆了。别心急,过了今晚人就是你的了。”
喜婆也说着荤话,男人叫刘海。
真是可笑,结婚当天才见过丈夫,才知道丈夫的名字。
原主的心彻底死了,呆如木鸡的任人摆布,大家都闹着他们亲吻,男人凑过来的时候她闭上眼睛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