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讷是和苏二一块儿走的。走的时候,陆老太坐在屋里没出来,陆讷心情有点儿沉重,苏二也没吭声,两个人也没有交流的兴致,默不作声地坐进各自的车里。
苏二在前面开,陆讷在后面跟,到傍晚十分到S城,陆讷看着前面的布加迪既不往苏二的公寓开,也不往陆讷的住处开,不由地开了车载电话,想问问他要去哪儿。电话铃声响很久,也不见苏二接。陆讷没办法,只好一路跟着他,最后车子开进久光百货的停车库。
陆讷从前很少来这种地方,他觉得这地方完全不是给人民群众开的,稍微看得上眼的就成千上万的,完全不适合陆讷这种草根出身的。有回他需要上门去拜访一电影界数得上号儿的小老太太,买了脸盘儿大小的盘子,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零,把陆讷心疼了老半天,而且这种心疼还不是逮谁就能说的,不管如何,在别人眼里,陆讷那也是有俩糟钱的。
苏二下了车就直奔负一层。负一层是一个超市,常年处于仿佛要倒闭的冷清状态。瞧着苏二看也不看地往购物车里扔比外面市场至少贵一个零的胡萝卜、洋葱、西兰花……陆讷钢缆般粗壮的神经终于意识到不对了,皱着眉头地跟在他屁股后头,妄图阻止,“干嘛呢,你这是……”
苏二跟没看见陆讷似的,站在肉食类区,目光在那一排排牛尾间挣扎,进行着激烈的心理交战——那些从国外空运过来的牛尾,赤红的精肉间夹着乳白的脂肪,中间圆柱形骨节,像一朵朵花似的,很金贵的盛开在盒子里。
陆讷劝了半天,弄得自己口干舌燥,苏二完全没听进去,抿着唇,凶狠地拎起那盒子的一角,随手丢进购物车里,然后奔向收银台结账。陆讷闭嘴,神情复杂。
苏二从头到尾就没说话,刀片儿似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又倔又犟,还有点儿负气,像是跟陆老太较劲儿似的,又像是跟自己较劲儿。一回到陆讷的公寓,就直奔厨房,第一件事儿就是拿了iPad找了煲牛尾汤的视频,然后将iPad往旁边一搁,照着视频的解说忙活开来。
陆讷这厨房用具调料倒是挺齐全,就是至今为止只煮过方便面和速冻水饺。瞧着苏二那跟上战场似的架势,陆讷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原地转了两圈,挨着厨房门口劝道,“你说你跟一小老太太计较什么啊,她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不就完事儿了吗?”
苏二正生疏地挥着菜刀切胡萝卜,闻言,菜刀往砧板上一剁,怒道,“出去!”
陆讷倏地闭嘴,对上苏二杀气腾腾的目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退出了厨房,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心神却还在厨房,忍耐了五分钟,终于忍不住又晃进了厨房。苏二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唰地转过头来,眼睛里射出两把利剑——
陆讷的脚步立时停在原地,笑得很谄媚,“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刚刚那挥菜刀的架势特别有我家老太太的范儿,真的。”
说完也不等苏二赶他,自己灰溜溜地溜回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换着频道,耳朵里时刻关注着厨房的动静。没一会儿,精神就有点儿不济了,他这几天累狠了,如今精神一放松,人就不知不觉间迷糊地睡过去了,后来还是被饿醒的,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了,从厨房里弥漫出一股牛肉浓郁的香味。
陆讷从沙发上跳起来,刚想进厨房看,就见苏二端着一锅汤出来了,那汤放在一只漂亮的白色双耳大肚陶瓷锅中,乍一看,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陆讷口舌生津,想象着牛尾上细密如丝的肉质,嫩得心都会软下来,好像生活中的一切烦恼都不再重要。
苏二依旧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儿,取了碗和汤匙,舀了一碗搁陆讷面前,抬抬下巴,努力抑制要得意地往上翘的嘴角,“喝吧。”
陆讷笑嘻嘻地拉开椅子坐下,半真半假地感叹道,“我今儿也算感受了回被你当成小太阳,一圈儿一圈儿围着我转的待遇了。”边说边喝了一口汤,然后,陆讷的语言系统被嘴巴里荡气回肠的味道弄得卡壳了,像被拔了电源插头似的,忽然就没声了,大概有两三秒的空白,然后,他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在苏二沉默而隐含期待的目光中,真诚地评价道,“我觉得,这汤做得特别有创意,包含了人生的全部滋味,真的,漾儿,你要开餐厅做厨师,那些什么五星级大厨私房菜菜馆老板,肯定担心得日夜难眠。”他说着,若无其事地去喝第二口。
苏二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盯着陆的讷脸,表情一点一点地湮灭了,他忽然伸手夺过陆讷嘴边的汤碗,站起来看也不看地倒进了垃圾桶。
陆讷一下子愣住了,眉头紧锁起来,“你干嘛?”
苏二将汤碗啪一下搁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发狠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陆讷心里也难受,轻轻嚷道,“好好的又干嘛呢……你这个人,真是……”
苏二不说话,用力地拧过头,掩饰慢慢红起来的眼眶。陆讷站起来,走过去,狗儿似的搂住苏二的脑袋,胡乱地呼撸他的头发,有点无奈也有点语重心长地说:“你说你这人……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呢还是跟我家老太太较劲儿呢,我还能真稀罕一锅牛尾汤?我要是那样的人,我找个厨娘得了。”
话刚说完,苏二忽然转过身死死地捧牢陆讷的脑袋,凑上前用力地啃他的唇。
陆讷向后一个踉跄,站稳了,扣住苏二的脑袋回吻,唇齿激烈的交缠间,身体的温度节节攀升。两人分了这么一次,刚和好,又有段时间没做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刺激下,欲望格外强烈,身体贴得严丝合缝,挨挨蹭蹭跌跌撞撞地进了卧室,一块儿摔在床上。陆讷一时有点儿头晕目眩,苏二趁机分开双腿骑在他身上,急吼吼地将他的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拉了出来,又解开他的皮带和裤子,将手伸进他的内裤里面握住里面的性器,胡乱地撸了几下,忽然俯下身张嘴含住——
“别……”陆讷伸手想阻止,他这人平时看着口花花,其实内里特别保守特别传统,老觉得口交这回事儿有点侮辱人。但苏二完全听不见,嘴里热乎乎湿漉漉的,舌尖一个劲儿的撩陆讷的蘑菇状龟头。陆讷心理上有点儿抗拒,身体却很诚实地反应出了欢愉,下体很快就硬了,望着苏二的微微耸动的脑袋,伸手温柔地呼撸他的头发。
苏二含弄了一会儿,直起身,陆讷的东西从他嘴里滑出来,弹跳了几下,他以最快的速度扒拉掉了自己的裤子,翻身从床头柜里找出润滑油,倒在手上,一手掰开自己的屁股瓣儿,往里面捅。
陆讷一看这情景有点受到了惊吓——从前陆讷跟苏二在一块儿的时候,两人在床上成天跟打架似的,苏二老想反压陆讷,非暴力不合作,当然,也有几次,他兴致上来了,也愿意顺从地在下面,权当情调,但从来不会这样。他这个样子,让陆讷的心又软又酸,复杂难辨,“漾儿,你不用这样,真的……”他直起身想拥抱他,但苏二的双手推在陆讷的胸膛,几乎有点凶狠地重新将他推回了床上,然后跨坐在他身上,手指撑开自己小穴,扶着陆讷的粗长的男根,一点一点地往下坐。
前戏做得不足,他的眉毛皱在一起,仰着脖子,屏着呼吸一边小心翼翼地动作,直到全根没入,他的两只手撑在陆讷的胯部缓缓地喘息了几下,然后微微阖上眼睛,撑着身子一上一下地开始晃动。
麻麻痒痒的感觉如蚂蚁般从脚底心爬满全身,陆讷也激动起来,手伸进他的毛衣里面,拧捻他胸前的点,敏感处被拿捏住,苏二的腰肢一软,差点儿跌趴在陆讷身上,勉强才维持住自己的面子,陆讷趁机直起身揽住他的身子,四条腿如同盘丝洞似的紧紧交缠,伸出舌头色情地舔弄他的嘴唇,苏二整个人跟喝醉了酒似的,极具风情地撩了陆讷一眼,任他为所欲为。
陆讷趁机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下面,用力地挺动。苏二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快乐,喉咙底不间断地哼哼,如果一下子被捅得深了,尖叫声儿会克制不住地溢出,又直白又放荡。
两人就着这样的姿势做了一会儿,各自射了后也没分开,没一会儿,苏二的四肢又缠过来,跟不知餍足专吸男人阳气的妖精似的,身上的衣服早扒干净了,侧头趴在床上,撅着屁股沙哑着声音说:“进……进来!”
他身上全是细细的汗水,被床头灯光一照,闪闪发亮,小穴里留有陆讷的精液,乳白的粘稠的液体滴滴答答地往外流,陆讷用力地揉捏着他的屁股,一捅到底,把苏二的奶音都捅出来了。到后来他已经完全神志不清,只感觉到有个炙热的铁杵在身体里面进进出出,每一下,都捅得他五脏六腑都拧在一块儿,又痛又爽,恩恩啊啊地胡乱地叫着,嗓子都叫哑了。
等到第二次干完,两人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湿淋淋的,因为没戴套,精液弄得到处都是,床上一片狼藉,小小的房间里全是荒唐糜烂的味道。
苏二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昏昏沉沉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睡,手臂枕着脑袋,背对着陆讷,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点儿。陆讷贴过去,伸手摸摸他微潮的头发,问他:“想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着嗓音说:“不知道。”停了会儿,说,“我有点想我妈。”
陆讷一愣,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从一开始,苏二身上唯一的标签好像就是苏家二少,但除此以外,他单薄苍白得像一尊假人,不具有任何意义。苏二的兴致却有点上来了,找出钱包从来面拿出一张小照,重新爬上床,面对着陆讷,眉眼染上薄薄的笑意,“你没见过我妈吧?”他将照片递过去,照片中的女人超乎陆讷的想象。
她不美艳,也不温婉。照片是在沙漠拍的,身后简易的帐篷,帐篷里有些简陋的生活用具,一个高挑的女人靠在帐篷里抽烟,短发,五官深刻,皮肤呈现如同沙漠般健康的古铜色,身上穿着一件男式的夹克,率性自在,没看镜头。这样的人,好像只存在小说中,带着像风一样随心所欲又桀骜不驯的气质。
“她出身在一个南洋侨商家庭,我外公对她管教很严,外公过世后,她继承了大笔遗产,然后开始到处旅游,热衷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但在一个地方待上两个月以上就会觉得烦,苏老头,就苏缺他爸迷她迷得要死,想跟她结婚,但她走了,一个字也没留给他,他留不住她——”
苏二大概自己都没有想到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自己的母亲,但陆讷懂了,一个人在委屈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最亲的人。陆讷亲了亲他的鼻梁,静静地说:“是我不好,从一开始,我就对咱们这段感情没信心,一出问题就老想着分行李散伙。”
苏二愣住了,张了张嘴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哭,又觉得有点儿丢脸,所以努力忍住了,垂着眼睑,小声地说:“我也不好。”
陆讷横过胳膊搂住苏二,说:“那你以后你能不那样吗?对革命同志至少得保持点儿最基本的信任,不能一不高兴了就把智商立刻拉低到跟‘达达’一个水平。”
苏二的目光立刻如电般射过来,“谁是达达?”
“我以前养的一只乌龟。”话还没说完,陆讷就倒抽了口气,苏二在陆讷腰上狠狠拧了一下。他下手可真够黑的,陆讷一张脸都皱起来了,跟猴子似的,腰上肯定青了一块。陆讷刚想抗议,就听苏二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然后身子往下缩了缩,将额头贴在陆讷的肩头。陆讷的心软地要化开来,小声说:“漾儿,咱们以后好好的,行吗?”
苏二很长时间没吭声,良久,才有很轻很轻的一声“嗯”,带着弄着的鼻音,陆讷觉得肩头有点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