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孤光被圣人训斥之后,自知理亏,站不住脚。
就乖乖的守在家中,伸长的手,也缩了些回来。
可闻人俊这么一说,还真让他有些诧异,觉得跟不上时势。
“圣人……是得了什么病,怎还需要娘娘们的侍疾?”
怀里的手炉子,微微散发着热量,透过衣衫渗到皮肤上。
段孤光不可亏待了自己,穿的也暖和,心却有些凉。
“宫里的几个老御医,传出了一点风声,说是梦魇……”
闻人俊站的离段孤光有些远,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的落在对方耳中。
他身旁的一株兰草,叶子上挂了层薄薄冰霜。
“梦魇?”
段孤光发问,似乎是不太相信,想要再次确认。
闻人俊的脸色不好看,道:“圣人,一直睡得不太安稳,后又召了几位得宠的娘娘,连续几天,人也就病倒了。”
身为圣人的近臣,他的说法,在众多风言风语之中,无疑是最为可靠的。
臣子们还不知情,乃是因为小皇后已经把消息压了下来。
如果不是,段孤光与闻人俊乃是同伙,恐怕也是一问三不知。
“梦魇,算起来可以归为心病,圣人,他究竟为何事所扰?”
段孤光张了张嘴,捧着
手炉子,越想越觉得后怕,同时也有一点窃喜。
一个梦魇,发作起来竟如此的厉害,圣人倒下……
那么,他和闻人俊,这两个依附于圣人,被文官清流们所指责的奸侫小人,岂不是树倒胡孙散?
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消息,能够让那些大臣们先自相残杀。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闻人俊脸色一青。
这圣人,虽然器重他,信任自己,可也不是什么话都要往外说。
对此,他也没办法,讲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圣人已经病倒,这几日的早朝,都是谢大人出面主持的。
“不知道……呵,大人,咱们好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上,难道你愿意束手就擒,被那群文官们撵出京城?”
段孤光看他一眼,言语之中颇有讥讽的味道。
他不光光是敲打闻人俊,连同自己面临的难处,也说了出来。
将军府,有陆将军南征北战,镇守边关,作为立身根本。
门阀氏族,那是几百年的根底,底蕴丰厚。
慈宁宫,人家也不是吃素的,银川郡王更是能网罗天下的消息。
唯有他们两个,一无出身,二受排挤,只能为圣人排忧解难,以做出路。
“我……自然是不愿
意。”
闻人俊的目光瞥向了别处,没有看对面的同伙。
他当然不愿意,尤其是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之后。
如何甘心,被撵下台来?
“那就别支支吾吾的,快和我一起想法子,圣人死了,咱们也要完!”
段孤光此时压低了声音。
他一撩袍子,寻了个地方坐下,闻府的花园中有很多兰草。
只可惜天气一冷,通通挂了霜,多半会冻死。
“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在圣人身边伺候,就仔细留意。”
同伴缓缓说道。
闻人俊知道,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便一点头。
正好,下人也将官服送来了——早朝的时辰将近。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段孤光将赤罗袍子接过,他像个贴心奴仆一样,主动替闻人俊跟衣。
谢大人主持了早朝——以他的身份来说,也不算过分。
既是门阀士族的话事人,又是当朝皇后的舅舅,没人反对。
小皇后则没有出面,她和几位娘娘忙着待疾。
里间,几位娘娘在扶在圣人床榻边上,小声的啜泣。
声音不大,隐隐绰绰的传出去,才更惹得人心烦。
“哭什么哭,圣人还没死呢,不到她们去殉葬的时候。”
在外间的小
皇后啪的一声,合上这几日御医会诊过后留下的脉案
她的动作使了点力气,鬓边的金步摇也跟着晃了晃。
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吓得顿时跪了一地。
风水轮流转,圣人病了,那宫里就是皇后最大。
“皇后,话说的不妥当。”
老女官也觉得不妥——皇后终究是皇后,言行不能有误。
何况,那些妃嫔们,也只是在害怕而已,没犯错误。
“我心烦的紧。”
小皇后将卖案递给的太医,伸手捏了捏眉心。
圣人这一病,她也是不得已,才出来主持大局。
“太医,圣人究竟如何?”
老女官做事尽心尽力,又问起里面那位的病情。
“皇后娘娘,圣人的烧,经过用药后已经退了。”
太医恭毕敬的回答。
圣人病倒,除了妃子们着急,他们太医院的人,也都提着口气。
说来这病情,也真够凶险的。
圣人时常梦魇,休息不好,饮食也进不去。
一来二去,身体自然弱了下去,再加上召幸嫔妃。
不过是小小的风寒,人就倒了,病情还愈演愈烈,十分凶险。
“这就好,你们去到里间伺候圣人吧,让我清静清静。”
小皇后挥挥手,琐事缠身,她很
是烦躁,偏偏又不能推辞。
老女官这时候捧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汁子。
她提醒对方,道:“皇后娘娘,按照规矩,圣人喝的汤药您得尝尝,方才能送进去。”
小皇后只好皱着眉头,尝了尝——皇后待疾,又不是光伏在圣人的耳朵边,哭天抹泪就完了。
衣不解带的伺候圣人,过问药方,与太医们交谈病情。
甚至连这汤药膳食,也都得尝一尝冷热,琐事之多,令人厌烦。
“那皇后娘娘,奴婢送进去了?”
老女官问道。
“送进去吧!”
小皇后一挥手。
老女官这才进入里间,只见十来个妃嫔,各自占据一处位置。
她们年轻,相貌也不错,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楚楚动人。
“你在外边伺候皇后吧,这儿交给我就好!”
老太监忙着过来,以往搭在小臂上的白色浮尘,已经扣在了肩上。
“太医说,这药要趁热给圣人喝下去,公公劳心了。”
老女官交代了几句,又去看看病榻上的圣人。
她是皇后的人——自然而然也是代皇后去看。
床榻之上的人,闭着双目,眼皮却是颤动,就连昏睡也不安稳。
面孔之上,还有几分难受的神色,病的着实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