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顿时有些慌了，他膝下直系的孙辈包括顾星海这个收养的孩子在内，全是男孩，旁系亲戚以及世交老友家里倒是有姑娘，但是老爷子为人比较强势严肃，小姑娘们打小不爱往他身边凑，自然也算不上多亲近。
顾家人并不溺爱孩子，尤其还是几个小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老爷子向来是当年怎么教养儿子的，后来也怎么教养孙子。
之前顾老爷子对江楚昕的印象一直都是理智、冷静、能力不差，虽然年纪小，但是为人出事上面都还不错，除了谈的恋爱对象是段辛泽这一点让他十分不满意之外，其他方面都不错，否则老爷子也不会对她这么上心，但是同样的，他也一视同仁，没觉得江楚昕和其他那几个臭小子们有什么不同。
直到现在……江楚昕眼眶泛红，泪珠在眼底滚啊滚，他这才陡然意识到，自己这半路认回来的孙女跟那群皮糙肉厚的臭小子是不一样，是一个会哭会闹有小情绪的姑娘。
老爷子心中哽了一下，又不肯服软，板着脸硬声问：“你哭什么？过生日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像什么样子。”
“哦——对不起。”
江楚昕拖长了语调应了一声，但同时，她的呼吸越发不平稳，像是因为强行压抑而憋出了细微的抽噎声。
其中一位“相亲对象”递了纸巾过来，江楚昕却没接，只是略微侧了下头
，用手背蹭了蹭泛红的鼻尖，不断地深呼吸来调整情绪。
顾星海刚才看到她哭，第一反应是演的，但现在突然又不太确定了。
他也忍不住放缓了语气，试探着打圆场：“好了好了，老爷子不是真得在训你，别哭了。”
“不好意思，让大家扫兴了。”
江楚昕含着泪露出一个浅笑，知情识趣又落落大方，但越是这样，反倒越发显得委屈巴巴楚楚可怜。
连老爷子都没忍住，皱着眉改口道：“听不得我说段辛泽的不好？行行行，别哭了。不管了不管了，我一个老头子，你跟我又不亲近，管不了你们的事情。”
“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气自己没办法妥善处理好男朋友和爷爷之间的关系，心里着急而已，偏偏我工作忙，也挤不出更多的精力，是我太差劲了。”
说着说着，已经收起的泪水又重新涌了出来。
哭是有很多讲究和学问的，现在不是拍戏，她并不需要哭得多好唯美看，反而要更加幼稚娇气，还要带着点面对亲近的长辈才会露出的任性。
老爷子是对段辛泽不满，又不是对江楚昕不满，听她边哭边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自然不高兴，训斥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这孩子，不能老是这样想，年轻人要更自信，不要盲目的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当然是我的错。”江
楚昕摇摇头，很少自责地反思自己，“您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问题肯定不会像我这样手忙脚乱，每每这么想，我都会觉得，您认我是认错了，我实在不配，所以有时候会很恐惧面对您。”
她这高帽子一捧，倒是把顾老爷子弄得心虚起来。
自己和江楚昕这个年纪的时候……那个年代婚姻都是媒人介绍，相看两次再打听打听，差不多就成了，这方面倒是没什么，不过他年轻的时候比现在的脾气可差多了，没少和家里吵架。
不说他自己，下面几个儿子孙子，也没省心到哪里去，这么一对比，江楚昕反倒是态度和手段最温和的那一个了。
老爷子的语气更软了几分：“你年纪小，我是怕你识人不清，受到伤害。”
“但感情的事情又不受我控制，我爱都爱了，哪能说收回来就收回来，我又不是机器人。”江楚昕顺势撒娇，“我要是真的识人不清被段辛泽伤害了，您再帮我把场子找回来嘛，您难道不就是我试错的底气吗？爷爷？”
一声“爷爷”把老爷子哄得越发开心：“这时候终于舍得松口喊爷爷了？”
“叫老爷子也很亲近啊，明明顾星海也这么叫。”
一个嘴巴甜会撒娇会哄人的女孩子，确实比很多男生更容易讨长辈欢心，尤其还是在男性后辈比较泛滥的顾家。
顾老爷子沉默几秒，终于松口了：“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段辛泽一个机会，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以后真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你不准瞒着我，也不许包庇他。”
江楚昕乖巧地应下，又许诺了杀青后再来看望他，这才起身告辞。
顾星海借口送她，一起跟了出来。
从老爷子视线范围离开，江楚昕收起了那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恢复成了平时的表情。
顾星海顿觉被骗了，忍不住感叹道：“你刚才真得是演出来的？你们演员可真可怕。不过，你既然有这本事，干嘛要拖到现在？害得我一直帮你说话，老爷子最近看我都特别不顺眼。”
江楚昕随口敷衍：“给你一点表现自己的机会。”
顾星海也没计较，今天的天气很好，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别墅外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车灯一直亮着，像是在为某人指路。
他突然叫住江楚昕，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问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客观来说，我或者屋里那两位，又或者老爷子介绍给你的其他人，从各个维度数据来看，并不比他差吧？还能让你省去很多麻烦。”
江楚昕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她突然想起，当初还没跟段辛泽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这样问过段辛泽，问他到底喜欢自己哪里，段辛泽的回答是“你肯定没喜欢过什么人”。
“既然好奇，那就自己去谈个恋
爱，问别人哪有自己亲自感受来的真切。”
“这不是我想谈，但是你不同意嘛。”顾星海半真半假地跟她开玩笑，“别这么小气，聊聊啊，我帮你哄了这么久的老爷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江楚昕无奈叹气，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段辛泽似乎也看到了他们，车灯闪了闪，紧接着车门打开，他从驾驶位下来。
江楚昕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过来，让他在原地等着，一边简单粗暴的回答顾星海：“因为他好看啊。”
顾星海难以置信，虽然作为同性他也认可段辛泽的外在条件无可挑剔，但是……
“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
江楚昕耸耸肩：“实话实说而已。”
顾星海忍不住追问：“那万一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出现在你面前呢？你会移情别恋吗？”
江楚昕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上：“你没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就算你把貂蝉找来，我的眼里也只有西施啊。”
顾星海：“…………”
不等顾星海说话，她又接着道：“哥。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就去谈，还没遇到，就专心工作，好好赚钱，为国家经济发展做贡献。人生有很多种活法，没必要局限在一套模式里，对不对？”
这还是江楚昕第一次私下里开口叫他“哥”，但同样的，也是在提醒顾星海，他们的关系只会止步于亲情和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