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的雷劫渡的轻松也不轻松。
天劫一道连着一道,化作一片雷池,结结实实的劈在身上,并不致命,更像是为了替她洗筋伐髓,一点点替换掉她一身凡骨。
可,再怎么无害,那也是雷劫啊。
劈的陈念皮开肉绽,五脏六腑都是焦灼之感。
大树枝丫稳稳托着陈念的身体,让她能够立在一片雷池之中。
直至八十道完,雷劫停了,却又没停。
雷云未散,只化作更深的墨色,仿佛化不开的长夜,让人无端端看一眼都觉害怕。
“这是,最后一道了,在蓄力。”
有人喃喃自语,有人蠢蠢欲动。
秦炎寒了脸,拎着长剑落在窃兰身边,云月紧随其后。
凤霖与裕清合力布下的大阵也已落下,万无一失,只等陈念渡劫归来。
陈念也在树梢微微喘息。
她汲取树中的力量。
既然这是她大道所化,那这些力量,便合该她来用。
天劫积蓄力量,想一道雷劈死她这个逆天而行的人。
那她,便也能积蓄力量,一剑斩破这滔天巨雷。
大树在顷刻间化为虚无,无数星光涌入陈念体内。
最终汇聚成了山岚剑尖上那一点灵光。
陈念没了树枝支撑,也能漂浮在半空。
她抬剑,剑指那一片漆黑如墨,朗声道。
“来吧,看看谁更厉害。”
话音落下之时,天劫落下。
比人还粗的雷光毫不客气的照着陈念劈下,显然是没打算让人活。
陈念也不甘示弱,挥出了那惊艳绝伦的一剑。
这是她的剑道,是她此生所求。
可这一剑,似乎并不能阻拦天雷的来势汹汹。
陈念的剑势碎了,化作漫天星光再次散开。
而陈念也被笼罩如无数紫光之中。
一刹那,她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她像是被锁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空间了,怎么都无法找到出处。
她睁开眼,突然看见一座古朴的大门。
大门一半漆黑,一半雪白,像是阴阳两面。
上头刻画着古老的文字,陈念看一眼便觉得熟悉。
无由来的,她看着大门,心底发慌,本能的想要跑。
而那大门,却突然朝着陈念打开。
有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回来,快回来,你要回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陈念心像是被恐惧捏紧了,她转身就跑,还不忘捂住耳朵。
她不要回去,不要……
就在陈念沉浸于幻境
之中时,她突然手腕一烫。
她偏头去看手腕,盯着那上头一点朱红,猛地清醒过来。
陈念睁开眼,终于挣脱了那无边的空间,对上了近在迟尺的天雷。
陈念甩开心中的恐惧,再次挥剑。
既然一剑劈不开这雷劫,那就多来几剑。
她从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
一共七剑,几乎掏干了陈念体内所有灵力。
最后一剑,陈念放开了山岚的封印,天劫还未渡完,她便已强行跃入大乘。
天不与我,我便自取。
她落在地上,一剑挥出。
剑势即出,在半空中化为一头银白色的巨龙,须发清晰,鳞甲可见。
巨龙咆哮一声,怒目圆睁,携毁天灭地之势,直奔天雷。
“今我有一剑,名,斩天。”
刹那,巨龙长大了吞天巨口,撕扯住不断流转的雷光,将来势汹汹的天雷,被一剑斩碎。
雷光散去,一切尘埃落定。
空中云雷发出不敢的嘶吼,像是在不忿陈念这一剑真的成了。
只是,再不忿也无用。
乌云散去,阳光落下,彩云三千里,铺满了整片天空。
这一刻。
无数的灵力自陈念体内散去,又快速涌入。
往常无法扩充的丹田再次扩张,神识广拓到了无法窥探的程度。
四肢百骸都是温暖的灵力,舒坦的陈念险些睡过去。
然而,事情还未完结。
有一剑,自天外而来,直逼陈念面门。
陈念眸色一沉,抬剑便挡。
雪白的剑光映照着天地异象,衬的那执剑之人恍若天上谪仙,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索性这一剑并不是想要陈念的命,陈念卸力之后轻松挡下。
被挡住的长剑飞回主人手上。
而那人,就站在所有修士身后。
一身青衣,如竹般清雅中直。
是当年代替岑景剑尊,留在镇魔渊镇守的那位渡劫期大能。
无极宗,楠竹剑君。
“陈顺心,你修何道?”
陈念一身红衣,御剑而出,嗓音清冷,直面渡劫期大能的诘问,却并不怯懦。
“我名顺心,自然修的是顺心道。”
楠竹剑君收起长剑,抚掌大笑,自带一副洒脱风流之感。
“好好好,不愧是这世间难得的天之骄子。”
他轻蔑的睨了一眼那些满眼嫉妒,在陈念渡劫之时恨不得偷偷出手的人。
“这世间,本就是能人辈出,自己追不上别怪路不平。”
剑修嘛,自有一身傲骨,对强者,不仅不
会嫉妒,反而更多的是惺惺相惜。
自然,楠竹剑君对陈念,更多的是欣赏,而不是责怪。
三千大道,大道三千。
你挣得多,挣得来,才有你一脉的一席之地。
你自己不争气,就别怪他人夺你气运机缘。
陈念松了口气,知道对方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执剑俯首,行了一个礼,莞尔一笑,顾盼之间,骄傲张扬。
“长辈此话,晚辈深以为然。”
这话,不可谓不嚣张,不可谓不放肆。
可,陈念的身份修为摆在那里,谁都没资格呵斥。
一百对岁的大乘期啊,这样的天资,谁不心动谁不羡慕谁不嫉妒。
可那又如何。
再心动羡慕嫉妒也是枉然。
陈念一人一剑立在那里,便是自成一派天地..
就连渡劫期的大能来了也毫不畏惧,何况他们这些羡慕红了眼的。
楠竹剑君摆摆手,不在意所谓的虚礼,挥出一道灵力,扶起陈念,语气亲和。
“今日不合适,待你入渡劫期后,本尊去寻你切磋剑道。”
这不像是在对一个晚辈,反而像是在寻一知己。
陈念眼眸一亮,带了兴奋。
“好啊,晚辈必定勤学苦练,争取早日突破渡劫,与前辈试剑。”
两人三言两语定下了一场试剑之后,楠竹剑君便御剑离开。
之前不满陈念开辟大道的修士此时都被震慑的歇了使坏的心思。
陈念大乘期已成,自己的修为就能让他们望而却步,何况身后还有扶苍宗和空竹宗的弟子为其护法,如今又有无极宗的楠竹剑君露出相护之意,更是让他们不敢妄动了。
等陈念离开大阵,出来之后,纷纷围拢过来恭贺陈念突破大乘,更有甚者,直接都不喊道友,叫起师叔来了。
陈念被一队人围着,心头一动,似有所感,不禁回头望去。
她的目光轻松的落在了一个白衣少年身上。
少年背对着所有人,长发被束起,露出劲瘦的腰肢,晃晃悠悠的离去,似乎心情不错,马尾一甩一甩的。
陈念唇瓣开合,还是没喊出声来。
她失笑,摇摇头。
她是疯了吗,竟然会觉得那个少年,是系统。
窃兰握住陈念的手,发觉陈念走神,偏头问她。
“怎么了?”
陈念摆摆手:“无事,看差了,以为是熟人。”
只是,陈念还是没忍住摸了摸肩上空荡荡的位置。
系统不在。
她渡劫之前,系统说天道盯上
他了,他得先溜。
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窃兰闻言,点点头,护着陈念隔开想要凑热闹的修士,和秦炎几人一起回了小院。
到了小院,几人才欣喜的将陈念围在中间,转来转去的看。
“太厉害了,我妹妹真是太厉害了,日后说出去,倍有面儿。”秦炎高兴的找不着北,比他自己突破了还高兴。
云月也牵着陈念的手不放:“快给我蹭蹭气运,说不定到时候我突破的时候,也能逢凶化吉。”
陈念直接将自己埋进了云月怀中:“来来来,都给你。”
她埋在云月怀里不肯起来,秦炎倒是急了。
“这是我道侣,你要抱抱你自己道侣去。”秦炎将陈念拎起来,丢进窃兰怀里。
窃兰赶紧将人抱住,免得掉下去了。
陈念索性趴在窃兰怀里,嘟嘟囔囔抱怨道:“哥哥,你怎么这么大醋性啊,连我的醋都吃,云月,我告诉你,这种乱吃醋的男人要不得。”
云月闻言哈哈大笑。
秦炎却是急眼了,险些就要和陈念干起来。
“你别乱说,你别以为你修为比我高了,我就不敢打你了。”
云月赶忙去拦,笑的肚子疼。
凤霖全程抱着手臂,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几人打闹。
裕清对上凤霖沉下来的脸,声都不敢吱,将粑耳朵三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大抵是凤霖身上气压太低了,陈念后知后觉回头,对上了对方黑沉沉的眸子。
“啊,霖霖,怎么了?”
她缩了缩脖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咋的了?
秦炎此时和云月也不闹了,默默退到了一边,将战场留给兴师问罪的凤霖。
裕清站在凤霖身后,疯狂用口型给陈念暗示。
“顺心道统……”
陈念认出那个口型,虎躯一震,立刻道歉认错一条龙服务。
这世间简直没有比陈念还能怂的修士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的,就是你没问,我也忘了说了。”
她挠了挠头,这事儿,还真是个误会。
谁没事将自己开辟大道的事儿广而告之,这不和当街找死一样吗?
“那他们为什么知道?”凤霖在意的压根就不是陈念隐瞒的事儿。
她在意的是云月知道她却不知道。
她在意都是姐妹,凭什么云月可以她却不可以。
一想到明明三个人都是好姐妹,可唯独自己被排除在外。
凤霖心口就止不住的冒酸气,几乎
到了要将她淹没的地步。
陈念赶忙将当初的事儿掰开来了说给凤霖听。
“这就是个意外,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开辟大道会遭到追杀,所以他们问了我就说了,后来他们说不可以乱说,我就对外一直胡诌什么无情道啊,悲悯道。”
世上肯定有人好奇陈念到底修的什么道。
传的最多的是无情道,这是当年陈念亲口胡诌出来的。
但陈念又和窃兰一样,有一副好心肠,世人也传悲悯道。
不一而足。
可事实上,陈念的道,在今日之前,也仅有那三人知晓罢了。
事情说开了,凤霖心头的结也解了。
她扯着陈念的手,鼓着腮帮子叮嘱道。
“日后有什么事,你告诉云月了就也得告诉我,不可厚此薄彼。”
陈念疯狂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以后我什么事儿都不瞒着你,什么都和你说。”
凤霖得了承诺,这才放过陈念。
几人离开了,独留窃兰和陈念。
窃兰将陈念紧紧抱在怀里。
陈念抬手抚上他满是风霜的眉眼:“是怕了吗?”
她明白窃兰的心结,知道窃兰的害怕。
“怕了,但我相信我的念念,会如那凤凰一样,浴火重生。”
陈念乐了:“对我评价这么高呢?”
窃兰吻在她额头:“当然,我的念念,天下第一棒,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天之骄女。”
“那我的窃兰也是这世间最厉害的男子,能全我所有妄想。”
谁能想到,当初街头,天壤之别的两人,会在百年之后,有相伴余生的缘分。
晚上,窃兰收拾好了脏兮兮的自己,随意披了一件月白色的道袍,散了头发,安静的坐在灯下一点点擦拭承影刀。
陈念才洗了头,懒洋洋的趴在床上看话本子,衣衫散了一半,露出雪白的肌肤都未察觉。
她余光瞥见正在擦刀的窃兰,随手将山岚丢了过去。
“何意?”窃兰眸中含笑,偏头看过来。
“夫君,可否替我拭剑?”陈念对上对方的眸子,起了坏心思,掐着嗓子,故意娇娇弱弱的唤着窃兰。
果然瞧见窃兰红了耳根,一如当初第一次吻她时的模样。
“好。”窃兰偏过头,擦刀的手微微颤抖,不敢再看半眼。
陈念在床上笑的肚子发疼,如缎的长发散在浅蓝色的被褥上,衬的她肌肤愈发白皙。
窃兰听见那放肆的笑声,最终还是没忍住,将刀剑往桌上一搁便起身去寻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