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绿茶行径,气的陈念气血上涌,此次她非要将这俩孩子掰过来不可。
等守着两个孩子抄写完,又认认真真跪在地上,亲口承诺不会再犯之后,陈念才放两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孩子回去睡觉。
走到门口时,阿舟踌躇片刻,回头小声对陈念道。
“师尊,我知道错了,我就是见师尊的阵笔旧了,想给师尊做笔新的。”
陈念叹了口气,挂着和阿舟同款的黑眼圈蹲下身,将孩子抱在怀里。
“乖,阿舟有这个心,师尊很开心,可是,那个羊不是你的,你便不能强行去抢,不能因为大人们纵容你,不怪你,便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对的。”
“他们说到底,与你只是萍水相逢之人,不会对你的未来负责,所以可以随意纵容你去作小恶,可你不一样,你的未来是你自己的,你得为你自己的未来负责。”
“记住了,不已恶小而为之,不已善小而不为。”
阿舟眼圈发红,要哭不哭的哽咽道:“师尊,我记住了,你等我,等我长大一些,能自己养小羊了,再给你做新阵笔。”
“好,师尊等着。”陈念拍拍阿舟的小脑袋,亲自将他抱回去。
阿舟实在是太困了,靠在师尊怀里,还没等回房间,便已经沉沉睡去。
陈念笑着给他盖上被子,眉目温柔。
窃兰在屋子里等她,看见那还拉到下巴的黑眼圈,没忍住,笑出了声。
“快来休息一下。”
陈念疲惫的扑入窃兰怀里,撒娇:“你陪我一起睡。”
窃兰宠溺的将人抱起,放到床上,相拥而眠。
“好,一起睡。”
躺在床上,陈念明明困得不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窃兰揽住陈念的腰,声音低低的。
“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对。
当初的心魔,根植在心中,从未消散。
他想控制的,他也不想让陈念担心,可他做不到。
那是恐惧悬在心间,日日夜夜,如影随形。
“是。”陈念点点头,委屈涌上心头,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
他们,本就是夫妻,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有什么话不能说。
“对不起,对不起。”窃兰极力压制胸腔中翻滚的心魔:“我会好起来的,念念,等等我,我只是太怕了。”
“没事,我们一起好起来的。”陈念吻在窃兰眉心,声音轻缓,像
是安抚。
即是安抚自己,也是安抚窃兰。
陈念又留了半月便打算回扶苍宗,大红小红还有小金同行。
阿舟昨日也想跟着陈念一起回去的,却被她留了下来,交由窃兰照管。
她亲自给阿舟制定了严格的学习计划,将计划表钉在阿舟屋子里,又对着这群只会宠孩子的放下狠话,这次谁都不许再惯着阿舟。
搞得阿舟今日来送陈念时,又哭又笑的。
“乖,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回扶苍宗一趟了,就来接你,带你回玉川城的家看看,顺便接你师妹。”
她可是记得,当初她对一个小丫头许了师徒之缘的。
可得早些去将乖乖小徒儿接过来,免得被别人给抢走了。
阿舟委委屈屈的点头,依依不舍的牵着陈念的袖子,要和陈念拉钩钩。
“师尊可不能骗我,说好了回来就带我回家看看,然后去接师妹。”
他虽然活的年头长,可脑子不长,个子也不长,看起来还是小小的。
半妖就是这样,除了天赋,什么是被天道厌弃。
“好好好,师尊说到做到。”陈念揉着徒弟的脑袋,半晌才把依依不舍的小家伙给哄好。
半道上,殊钰等在那里。
青年人眉眼俊美,却含着冷意,半点看不出当年少年人肆意招摇的模样。
陈念记性不太好,第一眼没能认出等在路边的青年。
对方叫住她,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等自己。
“道友何事?”
殊钰一眼就看透了陈念满脸的茫然:“我是殊钰。”
陈念还是两眼懵逼,她求救般看向身边的窃兰。
窃兰叹了口气,轻笑出声,俯身贴在陈念耳边小声道:“这是殊钰啊,无极宗的小师叔,当年空竹宗骂了你,还赔了许多灵石给你的那个。”
陈念顿时想起来,对上殊钰淡漠的眸子,讪笑出声:“哈哈哈,道友改变挺大哈,一时之间没认出来,属实是抱歉。”
殊钰摇头,并未将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毕竟当年他性子飞扬,的确和如今模样,大相径庭,认不出来也正常。
他对陈念躬身一礼,神色郑重。
“当初年少不懂事,害的顺心仙子以身犯险,身受重伤,殊钰自责多年,今日特来道歉。”
青年人身上没有过去影子,让人陌生的很,可话却说得恳切,半点不作假。
陈念摆摆手,半晌才回忆起对方为何要对自己道歉,
反倒更不放在心上了。
“无妨,当年道友已经道过谦,我也接受了,这事儿,在我心里已经过去许多年了,道友不必放在心上。”
她活的坎坷,那件事情对她而言,已经太过久远了。
早就如风般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你没有记这么多年吗?”殊钰错愕,嗓子发哑,不知为何,心间生出委屈之意来。
原来,这些年,只有他还记得这件事情。
对方早就忘了。
忘了曾经有一个少年,因对方的一时意气,害的她身受重伤。
“没有啊,真忘了,道友也过去吧,不必为难自己。”陈念笑笑,身上还带着当年的张扬明艳。
她对着所有来送的人招招手:“我走啦,不必再送了。”
“窃兰,等我回来。”陈念说完,又握住窃兰的手,在他眼尾落下一个吻。
“好,我等你回来。”窃兰克制着没有抱她。
他怕一抱就舍不得松开了。
窃兰将陈念颊边的碎发掖到耳后,也挤出一个笑:“去吧。”
“别怕,我会平平安安的,窃兰,相信我,我不会出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陈念攀上他的肩膀,小声安抚。
她想了想,又悄悄传音道:“你忘了,我那位师尊可是和我一起去,渡劫期大能,剑阵双修,就这样我要是还能出事,那我干脆把腿锯了,哪里都不要去好了。”
话说到这份上,窃兰终于还是被安抚住了。
渡劫期的大能护法,的确是比自己还好使。
只愿此行,陈念是真的能一路平安。
分别之时,陈念依旧是那一身红衣,身形窈窕,乌发如墨,戴了一只漂亮的桃花簪子,细碎的流苏在发间微微晃动。
她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回去,真的不用再送了。
再送就要送回家了。
那洒脱的动作,可真是潇洒自在啊,一如当年初见之时。
哪怕时过境迁,所有人都历经千帆,可她依旧初心未改,澄澈如赤子。
这也是为什么凌光抗拒其他人的靠近,却唯独允许陈念存在的原因。
陈念不图他什么,对他以真心换真心,让他从不抗拒。
就像闻臻当初谁都没信,唯独信了陈念一般。
他也知道,只有在陈念这里,才能用一颗真心,换来一颗真心。
回扶苍宗的路途遥远,又都是自己人,征求过大红的意见后,几人也没有租灵舟,御
剑去最近的城池做传送阵回去。
这样反而还快一些。
大红麻溜的钻进了陈念的系统空间。
小红在空间里待的够够的,不肯再进去,趴在陈念的剑上被风吹起肉乎乎的脸颊,直哼哼。
夜半,陈念在荒野架起篝火,让大红把睡着的小红抱进空间里睡。
而她自己则留在外面,找了个合适的树根,躺了下去。
枕着草木清香,陈念望着头顶的星辰,前些日子压抑的心境倏然开阔。
管它千事万事,大家都在,都开开心心的活着便好。
她此次也要安全回去,解开窃兰的心魔。
凌光悄无声息的坐到了陈念身边,几次欲言又止。
他想问问陈念那半妖徒弟的事儿,可之前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此时找着机会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念看着踌躇不言的凌光,眉心直跳。
“师尊,你怎么了,屁股下面有钉子?”
老人家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质问她空间的事儿?
不应该啊。
修真界的师徒还没有知无不言到这个程度。
“你那个徒弟,是怎么回事儿?”凌光纠结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他不是不喜欢半妖哈。
他只是觉得,半妖不合适儿。
他自己两次改宗易派,又从正道叛去魔界,本是最不在意门户之见的人。
可他在看见阿舟时,依旧心生芥蒂。
陈念没想到是为了这事儿,愣了愣,心口又翻涌起莫名的悲伤。
世人的偏见还真是一座大山啊,哪怕攀登到渡劫期这个程度的凌光,依旧会因阿舟的身份来历,而被遮挡住视线,看不见孩子的好。
陈念深吸口气,挤出一个笑,故作镇定:“阿舟吗,阿舟挺好一孩子啊。”
“可是,那是个半妖。”凌光轻易就戳破了陈念伪装起来的表象。
陈念脸一垮,笑没了,眉眼间却依旧全是固执,摇头,对着凌光郑重道:“师尊,半妖并不是错,错的是世人。”
“若我是半妖,师尊还会收我为徒吗?”
凌光嗫喏半晌,只道:“会。”
陈念莞尔,有些得意:“其实师尊看重的并不是我的天资吧,师尊喜欢我,收我为徒,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了解师尊,不将师尊当怪物看的人。”
“我理解师尊,便能理解阿舟,他有什么错呢,他的出生,是因为他们父母相爱,那半妖又有什么错呢,半妖也曾本性纯
良,当然,除开个别天生坏种的,更多的,还是很乖巧可爱的。”
“可世人的偏见就是利刃,从未对他们有半分怜悯,世人欺辱他们,难道还要他们感恩戴德,以德报怨吗,师尊,世上没这么好的事儿。”
凌光无言,没办法反驳。
他看着徒弟说这些话时,眉眼间的坚定郑重,像是熠熠生辉的太阳,灿烂的让人只能仰视。
也许,这就是赤子之心吧。
他当初喜欢陈念,不就是喜欢陈念的通透和这份感同身受吗?
如今,到底是他偏见了。
“你说得对,错的是世人,是世人将自己的偏见加注在他们身上,却依旧觉得自己是对的,还因此洋洋得意。”
就像是当初自己一样。
自己在那些人眼里,和那些半妖又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一样的异类,一样的不服管教,不随大流。
“我曾经也是那群‘半妖’,如今却可笑的站到了‘世人’这边。”
凌光笑着盖住双眼,自嘲道:“我活了千年,竟还不如你一个孩子看的透彻。”
“徒儿啊,不要丢了你这颗心,只要有这颗心在,日后,你能比晴山大陆所有人都走的更远。”
这不是陈念第一次听说这种话了。
曾经文老说过,许许多多的人也说过。
对此,她只笑着点头,眼中露出无畏天地的张扬肆意:“师尊,我会记得的,他日晴山大陆飞升之人,必有我一席之地。”
按理说,陈念一个分神期,在哪里都应该是横着走的。
毕竟再往上,合体期修士要么闭关,要么是小宗门掌门长老什么的,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大乘期渡劫期更是想都不要想。
那种路边随随便便遇上一个老头,随手一救就是个顶尖大佬这种剧本,都是小说里写的,压根照不进现实。
对于顶尖大佬而言,哪里养伤都不如自己狗窝养伤好。
他们就算是爬都要爬回家去。
但,就这么个情况,陈念还是被拦截了。
只能说,老熟人呀老熟人。
陈念看着对面灵舟之上,明显等了自己许久的一行人,默默将小红收进了系统空间。
还好小红是妖兽,对面一行人只以为是被陈念收进妖兽袋了。
站在灵舟前,脸色苍白,发白如雪的青年痴迷的描摹陈念
“别来无恙,小阿念。”
陈念眸色沉了沉,面色露出冷漠来:“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