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有些支支吾吾的张启山,我很是不悦地向他说道。
听着我的训斥,张启山脸色微微一白,当即迈过了陈道光等人,也同样在我的面前跪了下来。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张启山低着头,“老奴我对自己的弟子只管收不管教,致使他嚣张跋扈,以至于有眼不识泰山以下犯上,险些害了少爷以及您的一众未婚妻。”
“这事是老奴的渎职,可老奴膝下没有子嗣,毕生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子,虽然多年未见又已生疏,但他毕竟是我的弟子,我愿意为他承担所有的罪罚!”
听了这话,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知道张启山向来护短,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护到这种程度。
以至于明明知道陈道光所做的种种完全已经是罪无可恕,却依旧还想着替他出头,想代替他全权承担我的怒火。
对此,正跪在身后的陈道光也是满脸愕然。
他看着自己师父的背影,双眼瞬间通红,身体也止不住一阵剧烈颤抖了起来。
“你替他们承担所有的罪罚,你说得可倒是轻巧!”
对此,我重重一拍桌子,“张启山,你可是我爷爷的徒儿,可现在你的关门弟子要取代我成为这一方道门之主,你的好徒孙想要迎娶我的未婚妻,你这一脉的门生,如今可一个个都骑到我脖子上来了!”
“依我看,要不我的这个位子,还是让你来坐吧!”
吸!
听了这话,在场所有人无不倒吸了口凉气,一个个面面相觑了起来。
“少爷您别误会,老奴不敢!”
而张启山更是被吓得一哆嗦,赶忙深深低下了头。
“余少爷,启山这么多年来对余家都是忠心耿耿,您可莫要折煞他了!”
“是啊,启山只是护短,他对陈道光吴江波的事儿完全不知情,他顶多也就是连带责任,可犯不着这么严重啊!”
“少爷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毕竟同镇相处这么多年,他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吗?”
“……”
见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众叔伯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向我替他求起了情。
而对于众人的七嘴八舌,我并没有做任何理会,只是无声的注视着张启山。
其实我也很清楚,今天吴家的事儿,张启山事先并不知情,而他和陈道光已经十几二十年没见,恐怕早就已经忘了自己在外边还有这么一个关门弟子。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本就是那陈道光和吴江波。
出于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其实也并没有真的要责罚张启山,我真正想要的,是他的一个态度,是他如何处置自己徒儿徒孙的态度。
在我无声的注视下,张启山惴惴不安,显然也明白了我的意图所在。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颤抖着开口道,“少爷,如今道光的道行已经被您所废,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百无一用的废人,老……老奴愿意将他逐出师门,和他断绝师徒关系,并且让他马上离开黄河古道,永世不再回来!”
“至于他的其他弟子,老奴会废掉他们所有人的道行,让他们再也无法为虎作伥为非作歹!”
“至于徒孙吴江波,他妄图娶您未婚妻在先,意图害你在后,又对殷家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他的生死老奴不做任何过问,全权交由少爷您定夺。”
至此,张启山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但在我看来依旧是不痛不痒。
毕竟陈道光本来就已经是废人,即便张启山不做任何惩戒,他也注定留不得黄河古道。
毕竟在帮着吴家做事以来,他已经得罪了太多人,若是不离开,注定是死路一条。
而张启山之言,名义上是处罚他,可实际上却是在保护他。
至于其他的弟子,他们本来就是一帮蝼蚁,是废是死我并不在乎。
唯有吴江波的处置,我才稍微有些满意,毕竟无论如何,在没有知道张启山就是自己师公之前,他就已经把张启山彻底得罪了。
“张启山,你真的打算护犊子护到底了吗?”
对于张启山的这一决定,我感到非常不满意,“你不要忘了,我之前在吴家时,之所以没有当场宰了陈道光,是因为他是你的徒儿,而你是我的长辈,所以我才特意顾全了你的面子。”
“但你也不要忘了,我只是在顾全你的面子,但并不代表什么事都会给你面子!”
“你如果非要护着他,那就别怪我这个当晚辈的,不给你这做长辈的脸了!”
这一刻,我已经把话彻底说绝,却也让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自打爷爷走后,我虽然名义上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为了潜龙镇的门主,但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的架子,也不曾拿自己的身份去打压过这些一直照顾着我的叔伯。
很多时候,我并没有将他们视作自己的下属抑或仆人,一直都是在以晚辈的身份自居。
即便自己遇上了麻烦,也很少去借他们的手平事,更多时候都是自己亲自解决。
可今天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就了了!
听了我这话,张启山的头压得更低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我的斥责。
“师父您放心,弟子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可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陈道光的声音却忽然从他身后响起。
张启山皱着眉回过了头,有些不悦的看向了他,“道光,这儿没你什么事,给我闭嘴!”
“师父,您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既然是你的弟子,又怎么能让你难做?”
这一刻,陈道光倒也想明白了过来,“三十年前,我在深山采药被野鬼所缠,是您路过时救下了我,而我出于感激送了您一坛酒,而您喝得高兴了,便一时兴起收了我当弟子,并且在酒兴中将符术对我倾囊相授。”
“因为您教给我的本事,让我足足风光了三十年,也让我逐渐变得目中无人夜郎自大,自以为已经是一代符术天师,自以为能够将余家取而代之,将魔爪伸向了余少爷。”
“却殊不知您就是余隐山的弟子,而我则是余隐山的徒孙,而我有眼无珠,竟是拿着余家的符术,妄图对付余家的衣钵传人,以至于以下犯上冒犯了余少爷,也让师父您进退维谷。”
陈道光这么说着,眼神里也浮现出了一丝绝然。
“可我不是那种不敢于承担责任的人,也不是那种惹了事就让师父挡枪的窝囊废,我自己所犯下的滔天大罪,我理应自己承担,而不是让师父为难!”
“师父,时隔十几年,弟子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心里也再无遗憾了,弟子就先走一步了!”
话落,陈道光眼神一冷,猛地站起了身,随后竟是一头重重撞向了旁边的石柱。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他的头重重砸在了石柱上,力道之大,以至于大半个脑袋都深深凹陷了下去,殷红的鲜血瞬间喷薄而出,染红了石柱。
看到这一幕,张启山的眼里流露出万分悲痛,可他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去多说什么。
为了保住这个唯一的弟子,张启山不惜当众顶撞我。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犯下的罪行太重太深了,他这个当师父的是保不住的,他此时所做的,只不过是徒劳挣扎,想为陈道光争取一丝渺茫的生机罢了。
而现在陈道光选择了撞柱自杀,对于三方而言,倒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结果。
他的自杀,也算是给了自己最好的一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