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朝廷和百姓都兴致高涨,为北境的安宁欢欣鼓舞,宫中却是又忙碌起来。
二月二十五是太子大婚的日子,距离现在不过十日的时间。
虽然一直都在准备着,不过最近因为战事,都不敢太过张扬,如今战事已过,君晟的婚事被提上日程,算是双喜临门。
二月十八这一日,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了北山。
在北山学院对面山坡的一处溪涧,君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后头那辆马车前,将楚幽扶了下来。
楚幽看着君晟伸出的手,到底没有拒绝。
侍卫们散落在暗处守着,楚幽和君晟一起沿着小溪涧往林子里走。
今日是晴天,阳光从山顶倾泻而下,山林寂静,传来几声鸟叫。
树木清脆,春日的气息越发浓郁。
君晟回头:“关于婚事,你可有什么要求吗?”
楚幽摇头,“内务府给我看过规制,我没有什么要加减的,东晋这边有使臣操心,还有九皇兄的督促,我也没有什么不满意。”
君晟停下来,转过身面对楚幽。
“之前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
楚幽看着他,微微一笑,“多谢殿下。”
君晟看着他,想说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楚幽径直往前走。
“前两日,使臣就来找过我,说起成婚一事。还有关于未来,未来太子登基,这皇后之位。”
既然总要解决,那便干干脆脆的说出来。
一开始楚幽并不想多说的,到时候自有别人去操心,只不过看君晟似乎放在了心上,那便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君晟嗯了一声,看向她。
楚幽随即收回目光。
“我只说说我的态度吧。
我对身份权利并不执着,我所求的不过是能平静安稳的活下去。殿下不必觉得为难,当初我们的合作,并不包括皇后之位。”
君晟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为难的,并非是那一次合作。”
“殿下,我喜欢那朵花,你为我摘过来可好。”
君晟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一旁山坡上正开着一簇一簇鹅黄色的小花。
楚幽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君晟叹息一声,走到山坡前,摘了一朵,没有给楚幽,而是别在了她的发际上。
楚幽脸颊微微一红,垂下眸:“多谢殿下。”
二人正准备往前走,楚幽停下了脚步,顿了顿才开口:
“殿下,我心里都明白。
若殿下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封妃
之时,便为我选一个寓意好又好听的封号吧。”
君晟回过头看向她,叹息一声,向她伸出手。
“你会是唯一的太子妃。”
以后入宫之后如何,那以后再说,但是你是唯一的太子妃。
太子妃是正妻,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也是第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女子。
他在向她表明他的态度,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最好的。
他要让其他人知道,她是他点头承认的嫡妻。
哪怕来日登基,入宫那一日,他的身边也只有她。他想和她站在一起。
楚幽怔怔的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红,她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在君晟的手心中。
君晟握着她,紧紧的抓牢。然后一言不发牵着她,往溪涧而去。
山水迢迢,二人牵着手,跋山涉水,并肩一路向前,直到走上北山的顶峰。
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却似乎什么都说了。
只看一眼,就好像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原来,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心意相通。真好。
一路上,二人的手都没有分开过,牵着走了一路,这一路也不觉得漫长艰难。
北山顶峰上,二人并肩而立,十指紧扣,俯瞰着京城,俯瞰着山脚底下的芸芸众生。
君晟侧过头,盯着她看。
清风吹来,扬起她的发丝,他轻声道:
“多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楚幽看向他,微微扬唇,大着胆子抬手环上他的腰:
“好幸运遇到了你。”
北山顶上,长风烈烈,两人相拥,远远的看去,像一座稳固的石雕,不惧风浪,无论风浪从何而来。
二月二十。
西境传来了好消息。
宋渊攻入西凉都城外百里。
西凉王和大周议和。
议和内容:西凉每年向大周进贡精壮马匹若干。
西凉可自养一定量的军队,对付周边藩王,若有需要大周可派兵支援……
议和内容一出,百姓们虽觉得有些屈辱,但没了战争,生活安定下来,只讨论了几日,便没了下文。
原本西凉周边蕃国,一听说西凉投降,便想趁机浑水摸鱼。
但一看到西凉提出的条件后面这一条,一个个瞬间便老实了下来。
他们可以和各番国合作瓜分西凉,但若是西凉有大周做后盾,他们便绝对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还要时时小心着自己,会不会被西凉吞食。
之前西凉大皇子在,一门心思的对付大周,对这些番国不屑一顾,
便让番国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可以和西凉一战。
但当西凉的战马从大周边境撤回,对准这些番国的时候,这些番国便开始慌了。
西凉安定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很快便传到了大周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在夸赞国公爷骁勇善战的同时,发现收复北境和收复西境的两人是翁婿关系,一时,这个巧合,又在民间成了一段传奇。
不同于朝廷收到的,绾宁收到的消息是李清云的亲笔信。
一切都按计划中发展,十分顺利,中途虽然有些小插曲,但并不影响大局。
绾宁看完,当即回了信,又带了些京城的特色吃食,让人送去了西凉给李清云。
看来,以后也有机会和李清云再见面的。
如今西凉事了,天下便算是安定了下来,大周也奠定了自己霸主的地位,起码百年之内无战乱。
至于东晋,路程遥远,也不会跟大周起什么冲突。
就算有了冲突,以后楚锦年即位,想来解决起来也并不麻烦。
再说了,一切有君逸,这种事情以后就交给他,她便咸鱼躺平了。
想到这些事,绾宁心情一片大好。这一日吃饭,特地让杜若温了一壶酒上来。
“上回宫宴那一日,我记得在永安街上听到有人卖梅花酒,你打了三两我喝着觉得口味甚好。
之后似乎殿下让人寻了那老人,要了他的酒,之后那酒可有送来?
杜若瑶头:“那一日,奴婢去找那老人,居然连影子都没瞧见,私下打听,居然也没打听到附近有卖梅花酒的老人。”
说到这件事,杜若也有些诧异。明明随后就追出去了,但是却没有见着人。
绾宁:“这么奇怪?
如此卖酒,想来应该不会住的太远也不太可能是远行的商人,怎么会打听不到呢?”
杜若:“不知,怕是平时并不卖,只恰好那一日出了门,大家都不知道吧。
绾宁点点头:“可惜了,喝不着这么好喝的酒。”
那一日多喝了几口,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耳清目明,她还道那酒不错,没想到居然再找不到了。
绾宁觉得遗憾,却也没有多想。
可能是心情高兴,这府中的酒,也觉得算是美味。
她脑中想到了这两日前头送来的消息,随意的问了一句:
“皇后似乎对现在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杜若回答:“是,她觉得是恒王为太子做了嫁衣裳。想要以此让太子记住
恩情重用季家。”
绾宁嘲讽的笑了笑:“这么说他觉得如今的这一切都是恒王的功劳。”
杜若也嗤之以鼻,“怕是的。”
绾宁:“殿下如何说的?”
杜若:“殿下说季家影响力大,不宜外放。在京中看着就好。”
绾宁脸上露出十分赞同的表情:“我和殿下想的一样,若殿下问起,便如此说。”
“是。”
此时,太师府,季典从后门离开。
太师府的书房,周太师三人正襟危坐,气氛有些凝重。
周承海看向首位上的周太师,开口道:
“父亲,季家以恩相胁,这趟浑水,我们真的要淌吗?”
太师府也不是没有出过错的。当初也出现过一次危机,幸得季家出手,才不至于损失惨重,这恩情他们得还。
若是什么谋逆的大事,他们一定不会参与,不过这种小事他们却不能不认下。
季典说,只要他们在朝中说几句话就好,对于太师府来说这是小事,而且也只是起一个辅助作用,并非主要出头,他们没理由拒绝。
但是,季家让他们对上的人,是国公府。这就让人犹豫了。
周承栋也开口:“皇后想要挑起太子和逸王府之间的矛盾,以此为季家谋福利。
父亲,对于太子和逸王,我们究竟该站哪一边?”
君逸是他们从前认为的主子,而君晟是东宫太子。
在君晟成为太子的圣旨下来之时,他们一度怀疑之前是不是搞错了主子。
其实背后真正操控的人并非君逸而是君晟,要不然为什么最大的果实落在了晟王府。
到现在他们都不确切真正背后操控一切的是谁,虽然他们站对了队,但是也不知道,顶上的人究竟是谁。
现在这个忙,帮是肯定要帮,只是,怎么帮?让太师府犯了难。
周承海顺着周承栋的话,也多问了一句:
“父亲,那个人,究竟是谁?”
周太师:“你们觉得呢?”
周承栋:“父亲,儿子觉得是晟王,我们不能站在逸王府的立场去对付晟王,若不然前面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周太师看向周承海:“你觉得呢?”
周承海摇头。
“父亲,儿子不敢乱说。
儿子认为是逸王,但是坐上那个位置的最后却是晟王。儿子糊涂了,想不明白。”
周太师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然后回过身来看向自己两个儿子。
“你们一个说背后的人是晟王,一个
说背后的人是逸王,要我说,怕是不尽然。”
周承栋和周承海二人都一脸疑惑,“父亲这是何意?”
周太师:“你们想一想,如今风头正盛的这些人,他们都和谁有关系?
周承栋回答,“是太子,如今东宫门前客盈门,只要是太子的事,大家都愿意给三分薄面。”
周太师摇头:“不,这些人是墙头草,无论谁做太子他们都会这样。”
周承海开口,“儿子还是觉得是逸王。而且儿子看来太子和逸王关系匪浅。”
周太师看了二人一眼,
“在这件事情里,你们忽略了一个人,宋渊。
宋渊是什么人?当初恒王和策王,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不能把宋渊拉到自己的阵营,就说明宋渊此人软硬不吃。
但是他是逸王的老丈人,逸王妃的父亲。”
“父亲是什么意思?”
周太师:“你们难道不觉得宋渊对这个干亲太好了吗?”
周承栋和周承海不明所以。
周太师:“西凉二皇子离开京城的时候,是逸王妃去送的他。”
周承海:“那一日,国公爷也离开京城,逸王妃应该是去送国公爷的。”
周太师:“当初三位王爷都求娶苏小姐,最后苏小姐成为了逸王妃,之后逸王名声越来越好,逸王逢凶化吉,到现在平步青云。”
周承栋惊道:“父亲的意思是,一切都是逸王妃的功劳?”
周太师:“是不是不知道,但大概率嫁给谁是她自己的意思。”
一个闺阁小姐,如何能在三位皇子间游刃有余?如何能选择她要嫁的人?
除非,她手段高明,实力雄厚。
周太师:“还有,和我们联系的人,是逸王妃,前几日她还送了信来,让我们准备人去接手北山学院。这说明,哪怕那么大的事,她都有绝对的话语权。”
如果说,她只是起到传话的作用,这件事应该由后面的人来说才是。而且通过上一次两方对线交流,他们就能知道,她不是传话那么简单。
如果说宋渊这里可以说成是帮自己的女婿,其他的事情可以理解为管事传话,那么赵砚臣的态度,楚幽对逸王妃的态度,还有许怀义的态度……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就很引人深思了。
当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和一个人有瓜葛,且这个人可以支配这些人和事,那么这个人,就是背后真正的掌控者。
周承海脱口而出:“逸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