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摆放着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长明灯将空旷的房间照得昏暗，稍稍驱散了冬日的冷意。
桃儿从徐嬷嬷手中接过篮子，一路小跑着进了祠堂，被祠堂的冰冷空气刺得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桃儿揉着冰冷的鼻尖，顾不得停顿连忙跑到苏玲珑的跟前。
“少夫人，快把披风披上，夫人还让徐嬷嬷送了手炉来。”
桃儿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往苏玲珑身上塞，根本不给苏玲珑拒绝的机会，只眨眼间的功夫，苏玲珑身上便圆了一圈儿。
李霓裳拿的披风是今年新作的，领口处嵌了一圈儿白毛，包裹着苏玲珑的脸，在暖色的烛光之下格外惊艳。
桃儿看得都有些呆了。
“少夫人好美……”
苏玲珑抬手擦了擦额头上被闷出的汗，笑得无奈：“没头没尾地说什么呢。”
“我有这披风就够了，手炉你拿去吧。今晚你怕是要跟着我在祠堂待一晚上了，门口风大，别着凉了。”
苏玲珑将暖烘烘的手炉塞给桃儿。
见桃儿要拒绝，苏玲珑故意沉下了脸色。
“你要是不要，可就是抗主子的命，我要不高兴的。”
桃儿愣了下，随即鼓了腮帮子。
“少夫人你就唬奴婢吧，自打奴婢来您身边伺候，您就没对奴婢说过重话，哪里又会因为这些小事儿不高兴。”
“奴婢知道，少夫人这是关心奴婢。”
“奴婢能分得清少夫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桃儿低了头，将手炉放在膝上。
沉默片刻后她再开口，声音却有些瓮了。
“奴婢都知道的事，老太君却不知道。”
“要是她知道少夫人之前为少将军做了多少事，便知少夫人绝不会害少将军。”
桃儿为苏玲珑打抱不平。
“这祠堂这么冷，地板又硬，老太君怎么狠得下心。”
“一定是雪莹姑娘在老太君面前嚼您的舌根了。”
苏玲珑笑了笑，将披风拢紧一些，身子渐渐回温，白皙的脸上也泛起了点点诱人的红。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桃儿抬头，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因为奴婢心疼少夫人。”
苏玲珑心中感动，上一世她在侯府，虽然最终做了当家主母，可身边却没有一个能真心信任的人，每日都活在猜忌之中。
这一世，她却遇到了桃儿还有徐嬷嬷。
苏玲珑恍惚地想，既然一切都不一样了，或许她是不是可以稍微地大胆、贪心一些。
脑海中划过李玄知俊美的面容，苏玲珑心头微动。
“呀，少夫人，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桃儿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等她反应，桃儿的手就贴上了她的额头。
“好像有点烫，少夫人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发烧了？”
苏玲珑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掩饰地将桃儿的手拉下。
“没事，就是披风太暖和有些热。”
“你也别在这儿跟着跪了，去外面守着吧。”
桃儿瘪瘪嘴：“奴婢在这儿还可以陪少夫人说说话嘛，不然一直这样跪着多无趣。”
苏玲珑轻笑。
“可不能当着列祖列宗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是来为夫君祈福的，怎么会无趣。”
“去吧。”
听她这么说，桃儿再不敢多嘴了，只将篮子里剩下的点心和热茶一并拿出摆好，这才退出了祠堂，认真地到门口替苏玲珑守门。
祠堂重新安静了下来。
苏玲珑借着长明灯的幽光，看向墙上的牌位。
她想，若是李家列祖列宗真的在天有灵，请一定保佑李家这一世不再落得个凄惨下场。
苏玲珑缓缓地闭上眼，虔心地为李玄知在心中默念祈福词。
时间如流水。
直到深夜，快子时的时候，将军府外终于有了动静。
——李玄知和老将军夫妇回来了。
老太君也一直熬着没睡，一听下人来禀，立刻撑着八仙拐杖出来看人。
跟在后面的姜雪莹却变了脸。
李玄知居然回来了？
怎么可能！
难道宫中的人没发现雪莲有问题？
“玄知！”
“快让祖母看看。”
李玄知在宫中待了一天，面上却丝毫不显疲色。
“让祖母担心了，孙儿无事。”
李玄知匆匆向老太君行了个礼，便问起了苏玲珑。
“玲珑呢？”
老将军夫妇怕李玄知冲动之下乱来，所以在宫中一直瞒着他苏玲珑被罚跪祠堂的事。
当下闻言，两人都有些犯难。
老太君也皱了眉没说话。
李玄知一看众人的面色便猜到什么，黑眸霎时间沉了下来。
“可是玲珑出了什么事？”
姜雪莹眼睛转了一圈儿，笑嘻嘻地站出来。
“玄知哥哥看你说的，在将军府嫂子能出什么事。”
“还不是你今日久久未归，嫂子担心是因寒山雪莲所引，所以就去祠堂为玄知哥哥祈福了。”
李玄知剑眉紧蹙。
李家祠堂在将军府后院，平日本就阴冷，更何况这样的寒夜。
李玄知感动又心疼。
“父亲母亲，下次若是玲珑再要这般，你们拦着些。”
“她身子弱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说完，李玄知便往后面祠堂去了。
姜雪莹见没从李玄知口中套出话来，只得将目标转向老将军夫妇。
“干爹干娘，此次进献可还顺利？”
李霓裳和李成荣互看了一眼，想起了回来时李玄知的嘱咐，便含糊地回答道：“此事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陛下召集了太医院的人。”
“是何结果，明日应该便能知道了。”
姜雪莹暗暗咬牙，居然又让苏玲珑多赚了一天。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等今晚太医院的人发现了雪莲上有毒，苏玲珑便死定了。
姜雪莹想及此，忍不住勾起唇角，面上却乖巧地扶了老太君。
“今夜折腾了一晚，奶奶该累了，我扶您老人家回去早些休息吧。”
“干爹干娘也是，早些休息。”
老太君浑浊的眼看了眼祠堂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与此同时，李玄知带着一身寒气进了祠堂。
桃儿在门口打瞌睡，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哗”一下便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