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说了两个字,但这声音好似山间的清泉,温润包容又透着几分疏离的冷冽。
很好听的声音,甚至是你一听,就会久久难以忘怀的声音。
姜沅不自觉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想看看拥有这嗓音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不用她过多寻找,下一刻,她身后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对着高回舟怒目而视。
但姜沅的视线始终落在那马车上。
车内的主人没有下车,车窗没有完全合拢,随着风的方向微微飘动着。
姜沅只能若有若无地看到车内人的半个下巴,很白。
再往下看只能隐约看到他穿着一身白色衣服,但再多的就看不清了。
下一刻,车内人又开了口,声音清润泠泠:“既然这地方如此霸道,我们走罢。”
“是,”那少年点了点头,随着车夫调转方向。
马蹄踏在地面上嗒嗒作响,车夫牵着马走了几步,就在姜沅以为他们要就此走远时,突然车内又传出了一声停。
姜沅的视线仍旧一眨不眨地落在马车上,在她的眼眸中,马车的帷幔处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拨开了青色的帷幔。
在这个角度下,姜沅恰好能够看清在车内静坐的人。
他的乌发被玉簪束起,日光从拨起的帷幔处洒入,凝成了一缕光线照在了他脸上,从眼部开始分割成了明暗两色。
下午的日光颜色更浓,照进车内泛起了金色,也将车内那人半张脸带着眼睫上都染了层金,显得肌肤如玉般透亮,唯有眼下的那颗小痣愈发幽黑。
下一刻,他微微侧头,一双眼眸中透出了姜沅的身影。
像是一捧清茶,柔和又温润。
“姑娘言之有理,女子亦能上学堂,亦有学习的权利。”
他抿唇微微一笑朝着姜沅点了点头。
姜沅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一时间竟连呼吸都忘了。
那人说完了想说的话,手指一收,帷幔就随着落下。
帷幔轻飘飘的,还在因为马车的晃动而在微微地飘,可姜沅却看不见那车里的人了。
“玄鹤先生,玄鹤先生等等,请您听我解释,这其中是有误会的啊!”
姜沅眨了眨眼,原来他就是玄鹤先生,如果是他的话……能被这么多人追捧也是理所应当。
等等,玄鹤先生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他到底是听了多少,不会全听到了吧!
刚才阴阳那些人姜沅阴阳得很过瘾,可现在却有些慌乱。
如果可以,她不想让玄鹤先生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方才还对姜沅爱答不理甚至有些看不起的男子此刻彻底慌了神,一边喊一边追着马车跑。
他的声音很大,终于惊动了茶馆的高层,不多时,又有一穿着华丽的男子跑出。
这些人乌泱泱地挡住了马车,姜沅皱起眉本能地不喜这些举动。
这些人污浊市侩,怎么能去沾染他呢。
仿佛是被这些人闹烦了,那青色的帷幕再次被拨开。
看到这幕,姜沅鬼使神差地上前了两步。
可那帷幕被拨开的弧度很小,只够那小少年上前侧耳倾听的。
距离太远,姜沅听不清那玄鹤先生说什么,只是下一刻,那少年突然抬高了声音:“你们这茶楼规矩太多,我们先生承受不起,你们请回吧,哦对了……”
那少年突然侧目,目光落在了姜沅这伙人身上:“我们先生还说了,这位姑娘说的话有点道理,一些读书人都未必有这位姑娘的心胸。”
不知为何,姜沅总觉得在说这话时,那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透出了几分怒气。
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姜沅摸不着头脑,但有忍不住为玄鹤先生夸了自己而暗暗欣喜。
“呃……”一男子看了姜沅一眼,突然哑口。
也就趁着这功夫,那车夫突然加速冲出了这些人的包围,那少年加快速度跑了几步一跃而上,稳稳坐在了马车上。
几人配合地十分默契,不知道这一招实践过了多少次。
几人连同马车在姜沅的视野中消失不见,可姜沅仍旧久久地注视着那个方向。
“看什么呢,”林曼柔戳了戳姜沅。
“没什么,”姜沅眨了眨眼,欲盖弥彰似的摸了摸鼻子。
“都怪你,你说你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好死不死还被玄鹤先生听到了,这下好把玄鹤先生惹恼了,你拿什么来赔,”后从茶楼里出来的男子狠狠一脚踹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哎呦一声,哪里还有先前的神气,只是眉宇间还有几分大庭广众下被侮辱的难堪。
可到底他不能得罪这男人,只好低声下气道:“掌柜,这可不能怪我,都怪他们俩,我就是太相信他们说的话了,要不是他们俩胡说八道,玄鹤先生哪里会生气,要我说,可得好好罚他们二人。”
男人手一指,直接将责任都推到了俩门卫身上。
掌柜随着男人指的方向一看,俩门卫顿时痛哭流涕,屁滚尿流地爬到了掌柜的脚边。
“掌柜的,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若不是那女人上来就侮辱我们,我哪里会不让她进去。”
“就是啊掌柜,那玄鹤先生竟然还帮着这女人说话,莫不是也被她迷惑了。”
“掌柜您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啊,我们二人在这里干了两年了,这两年全都没出一点差错,若不是这女人专心找事,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这二人倒是默契得很,事到如今仍旧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姜沅头上。
那掌柜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倒是十分公平,给了那俩门房一人一脚。
他没半点收力,踹得二人大庭广众下滚了两圈。
“到现在了,还只知道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滚,都给我滚!”
掌柜怒吼着,可这茶楼差事好,俩门房怎么能舍得,他们抱住了掌柜的大腿。
“掌柜的,我上头还有八十岁老母,我全家等着我的工钱吃饭呐。”
“掌柜您行行好,我知道错了,我给您道歉,我给您道歉行吗。”
“啧,”姜沅轻嗤一声,她看着面前的场面只想笑:“你这不是挺会的吗,滑跪挺快啊。”
“既然这么会,之前装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