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在猪腹中恢复的真元,终究没有用上。
这次兽潮本身就在古月高层的注视中,电狼群的出现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很快,古月高层就做出了迅速的回应。
三位家老亲自带队,以雷霆之势迅速稳住场面。
仅仅十分钟之后,方源在猪腹中听到外面打斗的声音,以及电狼呜咽的惨叫。
他连忙将挡在身前的那女蛊师一脚踢了出去,满身血迹地钻了出来。
方源当然不是担心电狼,而是担心若被战斗的余波殃及,被蛊师的一记招术误打在猪尸上,那他岂不太过冤枉,到那时能找谁说理去?
突然从猪肚子里钻出一个大活人来,这让赶到的,正在和电狼酣战的几位蛊师,都狠狠地吃了一惊。
方源浑身都是血糊糊的,脚边还缠绕着一条野猪王的大肠。他浑身散发出来刺鼻的血腥气味,让几位蛊师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方源丝毫不以为意,他很是痛快地呼吸了几口气,舒展舒展手脚,若无其事地扫视战场。
和他预料的不差,一共有五头电狼。
但这些电狼,无一不是老弱病残。它们都是狼巢中的底层,狼群日益发展壮大,狼王为了维护年轻健壮的电狼,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都会将狼群中的老弱病残驱逐出去。
这些电狼汇集在一起,先是冲击了周围的兽群,然后兽群相互影响,最终形成了这股小型兽潮。
五头电狼在蛊师们的攻击下,很快就有了伤亡。
它们吃得太饱了,肚子都撑圆了,影响了它们的战斗力。同时新赶来的蛊师,各个空窍中真元充足,战力处在巅峰状态,不像是角三他们。
真元对蛊师来讲,尤其重要。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真元减少,蛊师的战斗力就会急剧下滑。而没有真元的蛊师,很可能连凡人都不如。
所以为什么说酒虫、黑白豕蛊,这些的蛊虫珍贵呢?也体现在这方面。
首先有了酒虫,就能精炼真元,能让蛊师变相地储备更多真元。
而黑白豕蛊增幅给蛊师的力量,不需要真元,就能发挥作用。并且对于黑白豕蛊,一个人使用完之后,还能给另一个人使用,具有相当大的集体价值。
战斗持续了一会儿,就结束了。
五头电狼相继倒下,这只赶来的援兵小组也没有继续深入。他们的真元已经损耗了很多,战斗力降低很多,稳妥起见,就停在了原地。一边休整,一边则等待后续援兵的到来。
一组五人,侦察蛊师在警戒,其余三人在用元石快速地补充真元,负责治疗的蛊师则蹲下身子,检查女蛊师的尸体。
“死了……”治疗蛊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他哀伤的表情,似乎认识这个女蛊师。
方源冷眼看着。
这位被他击昏的女蛊师,一直挡在他的前面。如今已经失去了右胸,还有一只小腿。手臂上还有电狼啃噬的巨大伤口,露出了惨白的前臂臂骨。
不过这些伤口,还有大量流失的鲜血,都不是女蛊师的真正死因。
真正致她于死地的,是心脏麻痹。
电狼的啃咬,都带着电流。电流流窜在这位昏迷中的女蛊师的体内,造成了心脏麻痹。
曾经是美丽火辣的娇躯,此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后,先前的风采点滴不存,只是一具丑陋的尸体罢了。
“她死了,这都是你害的!你身为男人,为什么躲在女人的背后?你真是男人的耻辱!”治疗蛊师猛地抬起头,盯着方源。
方源无所谓地耸耸肩,一脸平淡:“事实上,她和我抢过里面的位置。但是最终是我赢了,对这点我很庆幸。”
“混蛋!!”治疗蛊师冲了上去。
砰。
方源抬起一脚,将其踹飞了出去。治疗蛊师战斗力一般都很薄弱,而且碍于族规,他也不敢动用蛊虫。单凭肉体力量,又怎是方源的对手。
“可恶的家伙!”治疗蛊师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想要再冲上去,却被侦察蛊师拦住。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犯罪,害死了她的性命,那么你可以向刑堂申报,我都接着。”方源淡淡地看了这治疗蛊师一眼,转身就走。
“可恶!可恶啊!!”治疗蛊师双眼都似乎在喷火,狠狠地盯住方源的背影,想要冲上去,但被其他人死死地抱住。
“你冷静一点!”
“就算是像刑堂申报,家族也不会惩罚他的!”
“我们都知道你一直心存爱慕,虽然族规惩罚不了他,但是我们可以将这件事情传出去……”
在组员们一个个的劝说下,治疗蛊师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垂下头低声抽泣起来。
“船只遇难,一位男子抓住了一块木板,暂时获救。这时另一个男子游了过来,也想要抓住那块木板。然而这块木板只能承载一个人的重量,第一个男子为了获救,就把后来的男子推开,使他被海水淹死了。获救的男子后来被审判,但是却没有问罪。这就是地球上的木板事件。”
“意思就是,为了使自己获救,而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危害了他人生命,也不会得到惩罚。在地球上,就是刑法中的紧急避难。放在这个世界,亦有相类似的族规条例。也就是说,就算是治疗蛊师申报到刑堂,我也不会受到惩罚。但是……”
方源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他安步当车,不急不缓。
沿途已经被肃清,不时地方源就会发现,地上倒下的尸体。大多数都是野兽,各个种类,其中还掺杂着一些蛊师的尸首。
同时不断有小组援兵,向前线赶去。路遇到方源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向这个满身血迹的少年投来奇怪疑惑的目光。
方源不以为意,眼中目光幽幽,继续着思索。
“但是……如果我事先击昏女蛊师的情况被发现,我就会以‘谋害亲族’而被严惩。不过当时,应该没有人看到那一幕才是。角三、空井二人都背对着我,忙着逃命。嗯?”
方源脚步微微一顿。
他看到了空井和角三的尸体。
前者的身体已经被啃噬得面目全非,后者的尸体保存得倒是相对完好。
那只蛇蛊红岩蟒,已经碎裂成一条条的岩石,彻底消亡了。而病蛇的身边,还倒着十几只电狼的尸首。显然角三临死反击,有过一场惨烈的大激战。
“嗯,不错,这样一来,除了我之外,小组四人都死了。”方源在心中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有些微微的欣喜。
“这样一来,我身边的掣肘就少了一些……咦?”方源停下脚步,他刚刚看到角三的手指轻轻抽搐了一下。
“还没有死,生命倒真是顽强……”方源冷笑一声,心中杀意勃发。
就在这时,从前方奔驰而来十多位治疗蛊师。
“快,拯救伤员!”
“这都是我们的族人,能救一命是一命啊!”
“如果确认死亡,还要注意回收蛊虫。”
……
方源目光一凝。
怎么办?
对方近在咫尺,想要杀掉角三,无疑风险巨大。不管是用手掐,或者用月刃,都会留下痕迹。
当着这些蛊师的面,根本来不及清理这些痕迹。
那么……就这样放过角三?
说起来,角三就算现在被救治,也未必有活的可能。
不!
“如果能铲除角三,我前进的阻力就会大降一筹。这样的良机若是放过去了,想要再出现,可就难了。”
想到这里,方源脑海中灵光一现。
他缓缓地半跪在角三的身边,然后脱下上衣,缓缓地盖在角三的脸部以及上身。他缩在猪腹中很长一段时间,猪血早就浸透了衣衫,因此上衣又重又湿。
上衣紧紧地贴在角三的鼻、口上,阻挡着他空气的吸收。
方源半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脸上则浮现出一片肃穆和沉痛。
就在这时,一位蛊师走了过来:“这位小兄弟,我是药堂的蛊师,我来看看……”
“滚开!”方源作一声怒喝,一把将其推开。
蛊师倒在地上,却没有恼怒,而是劝道:“小兄弟,还请节哀顺变啊!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我也很理解那种朝夕相处的族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但是你现在浑身是血,肯定也受伤不轻。为了这些牺牲的族人,你更要好好地活着。来,我给你治疗一下。”
方源没有开口,他沉默着,垂下的面庞笼罩在一层阴影当中。任由这个蛊师,给自己检查身体。
检查的结果,让这个蛊师相当意外。方源浑身浴血,看似恐怖,但事实上,他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
但蛊师很快就收回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角三的身上。
“很抱歉,家族要回收蛊虫。”蛊师诚挚地望了方源一眼,然后缓缓地掀开盖着的血衣。
角三半睁着的眼睛,已经彻底没有了光彩。
蛊师熟练地用手指撑开角三的眼皮,看了一下他的瞳孔,又伸手摸了他的脖颈,却摸不到脉搏。
死了。
彻底的死了。
蛊师并没有怀疑什么,他叹了一口气,伸手贴住角三的腹部。
他的腹部还残留着一股温热,体内的空窍正在缓缓地消失,里面没有一只蛊虫。
蛊师看了方源一眼,似有意似无意地道:“每一个蛊师的蛊虫都有明文记录,蛊师死后,他的蛊虫将作为遗产,留给继承者。私自拿取,是违反族规的。”方源毫无畏惧,迎上蛊师的目光:“这点我当然知道。你是怀疑我偷拿了组长的蛊虫?”
拿了这些蛊虫,是有风险和麻烦的。万一被牵扯出其他的秘密,便得不偿失了。方源心知肚明,虽然有春秋蝉,可以瞬间炼化蛊虫,但是在族中却不好脱手。为了这些蝇头小利,会惹来一身的腥臊可不值得。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他现在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就算拿了,也未必能养得起。
面对方源的反问,那蛊师连忙笑道:“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啊,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小兄弟你节哀顺变。为了死去的人,你更应该好好的活着!”
方源缓缓地站起来。
他用充满悲痛的神情,盯着病蛇的尸体,凝神看了一会儿。
夜风在耳畔呼啸。
“你说的不错。”良久,方源打破沉默,目光冷冽,饱含深意地道,“为了死去的人,我更应该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