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这两年我在这边过得可太憋屈了,还不如在部队时自由,我后悔啊,当初就该跟我爸妈抗争到底,留在部队,”李立新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单位里的工作繁杂,还要经常应付上面来检查的领导。
虽然他能应付过来,可时间长了,也不免有些厌烦。
苏青在一边听着,很快便听明白了。
李立新转业是父母安排的,他自己是一点都不想退役的,可是拗不过父母,只能来到这个小县城工作。
虽然他左右逢源的性格确实让他在单位过得很好,可是他自己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江行舟拍了拍李立新的背,“你这工作可是人家挤破头都干不了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才二十多岁,说不定以后还有别的机遇。”
李立新本来一直低头喝着闷酒,听了江行舟的话,若有所思地举着酒杯,不再往嘴里灌酒。
苏青是重生的,时代的大方向她还记得。
特殊时期结束后,1979年修改后的宪法通过以后,地方各级的革会改为各级政府。
大部分革会干部因为在特殊时期迫害干部被撤职,甚至被判一二十年,跟他们亲近的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苏青没法开口直接问李立新有没有认识这些心术不正的人。
但下一秒,李立新主动开口。
“单位里的工作麻烦还只是一方面,最让我头疼的是,整天看着他们某些人去迫害无辜的人,看着就烦。”
“营长,嫂子,不是我下午不肯帮你们对付王家人,而是以前我也尝试过跟像他们这样的人对抗,可他们背后靠山硬,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倒是我的父亲被我连累。”
“他以前是市革会的二把手,可为了保住我,他主动包揽了所有的过错,跟单位申请提前退休,现在在家里闲得只能跟一堆老头下象棋。我在单位里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有时候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唉”
说到最后,李立新叹息了一声。
江行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他却能感同身受。
“李立新,别想太多了”
“营长,我多想回到部队,体验一下那种做完任务回到部队,然后倒头就睡的感觉。”
提起从前,李立新眼里满是怀念。
三人畅聊了一个多小时,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倒是没过来赶他们,苏青猜测对方可能知道李立新的身份是革会的领导。
吃完饭,江行舟见李立新喝醉酒走路都有些不稳,决定送他回家。
但天色有些黑,他又担心苏青带着江蔓蔓回招待所不安全。
于是决定先把苏青和江蔓蔓送回去,再送李立新回家。
江行舟再次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江蔓蔓已经被苏青哄睡了。
苏青和江行舟坐在一起,聊起了王家人的事情。
“行舟,王金宝肯定还会去农场欺负我爸他们,要是不想办法对付他们,恐怕以后还会闹出大事。”
江行舟皱眉,“媳妇儿,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的。王家在这边的势力不小,想要搬倒他们,恐怕得找省领导。”
苏青也清楚事情有些棘手,“行,那就交给你了。”
自家男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她相信他能将王家人都解决掉。
时间不早了,苏青洗漱完毕,便躺在床上睡觉。
只是心里藏着事情,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半夜也没有睡着。
寂静的夜晚,隔壁江行舟的房门吱呀响了一声,像是有人出去了。
苏青以为江行舟去上厕所,也没在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趁着江蔓蔓还没醒,她去隔壁敲门喊江行舟。
结果发现江行舟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按时起床。
苏青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跟江行舟结婚后,不管几点睡叫,他早上都是要在六点起床的。
想着江行舟可能是因为这几天舟车劳顿累了,苏青便没有继续敲门,准备下楼买点包子油条,等填饱肚子,再去农场找爸妈。
刚要下楼,和刚好提着早餐回来的江行舟撞在一起。
“行舟?”苏青疑惑,“你啥时候出去的?”
该不会昨晚自家男人出去以后,一直没回来吧。
“媳妇儿,进屋说,”江行舟一脸疲惫。
苏青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他昨晚去调查王家了?
回到房间以后,江行舟房间的门反锁上,一脸正色对苏青说道:“媳妇儿,昨天半夜,我去了王家人住的房子,发现了一些事情,可能要跟咱爸说一声。”
“什么事情?”苏青问道。
“跟咱爸当年被迫害的事情有关,说起来太麻烦,等到了农场再说。”
苏青的直觉告诉她,事情肯定很严重,不然自家男人也不会这么严肃。
于是坐在房间的小桌子前,以最快的速度喂了江蔓蔓吃饭,自己也简单对付了早餐,便提着东西出门了。
当然,苏青也没忘去肉联厂买猪肉和大骨头,还有一些猪杂碎,买回去给父母弟弟补身体最好了。
到了农场,才不过早上九点。
苏青远远地便看见弟弟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他们过去。
走近了以后,苏建华焦急地跑到苏青旁边,说道:“姐姐,不好了。”
“建华,别着急,慢慢说,”苏青安抚道。
“王金宝今天带着他爸王顺杰过来了,他们说咱爸在农场改造多年,思想还是有严重的问题,要开批斗大会,拿鞭子抽咱爸呢,就连宁场长都劝不住,姐,我好怕啊。”
苏青惊慌地连手中提着的猪肉都掉在了地上,她疯了似的朝农场最里面跑去。
那边是开批斗大会的地方。
江行舟担心自家媳妇儿冲动,立马将买的菜交给苏建华,让他先把帮忙照顾江蔓蔓、
安排好以后,迅速迈着大长腿去追苏青。
两人赶到开批斗大会的场地时,台子已经搭好了。
台上父亲苏振国头上戴着报纸叠的高帽,双手被捆在身后,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