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买通花魁海棠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逃脱。
甚至公孙晋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么一天的到来。
京城里来的人越多,势力越大,就越证明他的计划成功了。那可是无色无味,毒性最猛烈的鸩酒!只要一杯就能立刻把人送上西天,任凭你是大罗神仙,也绝对救不活!
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公孙晋险些笑出声来。
他的脸色苍白至极,但是一双幽深的眼眸里却蕴含着极大的兴奋,像是燎原的火星。
他就是要让陆娇娇与林琅尝一尝,这种与最爱之人生离死别的滋味!
就算是死,他也不在乎!
“没有云阳的日子,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如果不能轰轰烈烈的替她报仇,那我还不如早早下去陪伴她……”
公孙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神情坦然的捧着手里面的书。
沙沙沙。
屋外的黑影只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声响,甚至是让人察觉不出来,人就已经到了门前。
刷的一声,黑影动了。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的刀剑抵在了公孙晋的脖颈之上。
为首的黑衣人伸手扯下脸上面罩,露出一张稍显青涩的少年脸庞,目光冷如冰:“你就是公孙晋?隔着千里操控京城,背地杀人,狼子野心不小!我奉陛下之命,来取你项上人头!“
“你就是跟在林琅身后的那个小屁孩?”公孙晋看到对方,一点也不害怕。
小林子闻言冷笑了一声,也不打算多跟公孙晋废话,手中长剑往前就刺,目标是公孙晋的脖颈。
明明已经死到临头,公孙晋却不肯英勇就死,眼看着长剑就要刺到脖颈,他一个灵活的闪身,堪堪躲开,随后迫不及待的问道:“林琅呢?他死了没有?'
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他绝不肯死!
“做什么美梦呢!”小林子听了这话,冷笑连连:“我师傅身边有大嫂这个神医,就算是中了剧毒也绝不可能有事!你真以为你那微末的伎俩能够成功?早失败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公孙晋闻言脸
色大变,猛烈摇头道:“那可是夺命散!林琅怎么可能活着!你是在骗我!绝对是!为何捉拿我的人是你,而是不他!是不是他已经死了?”
他的眼眸里闪烁着一股变态的兴奋。
“你这种小角色,我师傅才懒的理会!”
小林子冷哼了一声:“师娘生了女儿,我师傅恨不得日日夜夜都陪在她身边,哪里有功夫对付你这种小喽啰?正好我左右无事,便来替他办这件事,正好永绝后患!”
话说完,他的长剑便再一次裹挟着凌厉的风朝着公孙晋刺去。
公孙晋闻言几乎不可置信。
林琅居然没死?
林琅都没死,他凭什么死?他都还没有报仇雪恨!
眼看着长剑刺到跟前,他猛的一弯腰,堪堪躲过这一杀招,随后整个人没命的往外逃窜!
他不能死!
小林子意外的看着他逃窜的身影,随后下令:“追上去!杀!”
铺天盖地的黑影,在得到指令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无声无息的朝着公孙晋包围过去。
公孙晋在这柳镇上住了大概也有半年了,他当然不可能丝毫准备也没有,先前是认为自己最大的死对头林琅已死,所以才一心求死,没打算反抗。
可是现在,他已经得知林琅没死,又怎么可能甘心赴死呢?
所以禁军们追过去的时候,黑夜里忽然涌出来无数的死士,与之厮杀在一起。
小林子没有注意那些打斗在一起的暗卫们,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公孙晋的身影,在看到他跌跌撞撞的打算逃走时,他立刻纵身追了过去。
公孙晋十分狡猾,他知道小林子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一边逃跑,一边不断的伸手入怀,掏出来各种各样的毒药毒粉往身后洒,阻断追赶之路。
小林子停下脚步,运用内力大声呼喊道:“你真的以为你能够逃走么?你的母亲,你的儿子,都不打算管了么?”
公孙晋逃跑的身影一顿。
下一刻便义无反顾的抬脚跑的更快了。
他不在乎!
那孩子不光是他的,还是云阳公主的!说到底也算是
皇帝的外甥,倒要看看小林子有没有那个胆子去杀!
果不其然,小林子还真不敢对那个孩子怎样。
但小林子也不是吃素的,再一次冷冷开口:“公孙晋!你不在意你的孩子,难道你也不在意你的母亲么?”
这一次公孙晋连头也没回。
后宅之中,公孙夫人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这夜怎么睡都睡不踏实。
黑夜之中,似乎总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忽远忽近。
她忍不住翻身爬起来,叫唤嬷嬷。
“夫人,怎么了?”嬷嬷点亮油灯,捧着走进室内来,伸手掀开了帷幔帐子。
公孙夫人坐在床上,一脸的愁容:“不知道怎的,我忽然很是担心阿晋,我想去看看他……”
“夫人,这都半夜了啊?公子肯定睡了,何必过去打搅呢?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么?”嬷嬷目光一闪,耐心的劝解道:“您这一起来,小公子就要被吵醒了……”
听她提起孙子,公孙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之意,想想这大半夜的,自己非要闹着去看儿子,也说不过去,她心里一宽,便决定算了。
偏偏就在此时,外头庭院里响起了一阵阵乒乒乓乓兵刃相交的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公孙夫人打了个冷战。
眼神惊恐的朝着窗外看去,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嬷嬷的衣袖,不让她离去,整个人紧张万分:“嬷嬷!外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事?”
“夫人,没什么。”嬷嬷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脸上也露出惊恐之色,不过她还是出言安慰道:“可能是有什么宵小之徒,不知道天高地厚闯入进来吧?有少爷在呢,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您就别操心这个了……”
话音未落,一件东西碰的一声砸在了窗子上,透过窗棂掉在了地上。
竟然是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剑。
公孙夫人看到这一幕,当即吓的尖叫了一声。
她浑身都颤抖起来:“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没事情?江湖宵小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闯入这里!你还不肯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
回事么?不说我就亲自去问阿晋!“
说着,便要挣扎着下地。
“夫人!夫人!奴婢说!”嬷嬷没办法,只得缓缓开口道:“关于公主的死,公子一直都耿耿于怀,他认为是忠勇侯夫人陆娇娇撺掇的公主,是她害死了公主!所以……”
“他还不肯放弃么?都已经害的咱们家家破人亡了,他还想怎样!”公孙夫人听到这句话,气的浑身发抖,几乎晕厥。
“奴婢也一直都在劝说公子啊!可是他就是走不出这个坎儿,就非要报仇……”
嬷嬷一脸无可奈何的道:“前些日子,那忠勇侯林琅一家要搬进新修缮好的宅子,举办乔迁宴,公子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早早的就开始谋划,他让玉春楼的花魁海棠,在宴席之前就缠上二王爷,最后用尽手段混进了忠勇侯府,然后寻找机会,给林琅下毒……他成功了。”
“他……真的害死了林琅?”
公孙夫人听到这里,整个人紧张莫名。
“是的,但没有想到京城的动作如此迅速,很快便赶了来,这是要捉拿公子啊。”嬷嬷一脸的忧心忡忡。
“你既知道,为何刚刚一开始还隐瞒我!”
公孙夫人闻言又气又怕:“如果我今日听你的,早早歇息了,不管不问,明日一早我还能见到阿晋么?“
当然不能。
嬷嬷默认了她的话。
公孙夫人气的抡起拳头来打在了她的肩膀上,有些生气的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什么不劝他!为什么!”话没说完,便泣不成声。
嬷嬷是公孙晋的奶娘。
这一路上只有她跟着公孙夫人搬迁住到了这里。
闻言她满脸绝望的道:“夫人,您都劝不住他,您凭什么认为奴婢可以劝的住?少爷如果听劝,就不会一意孤行了。”
就不会有今夜的事情了。
他们家就还在京城,岂会在这种地方?
公孙夫人何尝不知道?可她就是不能接受啊,这当口她当然知道奶娘没什么错,错的是公孙晋,是她的儿子,可是她就是要迁怒!
“杀死了林琅,别
说林家,陆宰相家,就是皇上,也不会轻饶啊……”公孙夫人一眼就看到了结果,眼泪不停的掉落。
外头厮杀的激烈,屋里面泪如雨下。
“不行!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别人杀我的儿子!我出去,让他们杀了我好了!”公孙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的下了床,就要往外奔。
“夫人!您冷静一些!那些人要抓的是少爷,您去了没什么用!”
“我不听!我愿意一命抵一命!就像公主当年一样!“公孙夫人完全不听。
她一厢情愿的认为,既然当初云阳公主都能替自己儿子抵命,现在她也可以!
关键时刻,嬷嬷大声呼喊道:“夫人!您以为您的命很金贵么?就是死上一百个你,也换不了林琅大人一个!少爷这么不死不休,不屈不挠的对付林琅还有陆家,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一句话,惊的公孙夫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一只手还扶在门扉上。
是啊,那可是战无不胜,功劳赫赫的林琅!亲手斩杀奸臣赵丰的林琅!
她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垂垂老矣,有什么资格给林琅抵命?林家与陆家要的并不是她!
她也抵不了儿子的命。
这个认知,打击的公孙夫人最后仅剩的一丝自尊还有骄傲都荡然无存了。
云阳公主当初替儿子抵命之时,她不以为意,甚至嗤之以鼻,觉得那算什么?她又不是不能为儿子做到!倘若易地而处,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替儿子抵命!
但此时此刻,公孙夫人才清醒的认识到,她根本就不能跟云阳公主相提并论。
就算她以命相抵,也并不能换回儿子的命。
公孙晋必死无疑。
可笑,可叹!
“白白担着母亲的名分,我还能为他做什么?做什么?我不过个废物!”公孙夫人泪流满面,又哭又笑。
“夫人,您别妄自菲薄。”
奶娘看到她这幅模样,十分担心:“您可以帮少爷照看小公子啊!那个孩子才是公孙家的希望啊!”
她这些话,让陷入绝望的公孙夫人心情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