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轻脆道：“老师这样喝茶，不怕待会吃不下饭吗？”
白胡子老头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尴尬的笑了笑。
琦先生又道：“老师有事要同我说，却迟迟没有开口。”
他着实是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说啊，难不成说，“姑娘，当时是我想错了，玉山没看上你，要解了这桩婚事……”这不是纯纯打自己的脸吗？况且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他想到这几句话时，又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当初答应了人家不就是跟儿戏一样吗？
况且，就算这桩婚事真解除了，人家姑娘摒弃矜持主动来结下了这桩婚事，那以后人家姑娘的名誉也会受损的。
毕竟，人不像阿蛮那姑娘，什么事情都看得开，只要庭如风开心了，她也就开心了，一点都不担心说出“我阿蛮这辈子唯庭如风不嫁”这种话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嫁出去。
不过，阿蛮那丫头做事虽然风风火火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实打实的，她会这么说，若是没嫁给庭如风，那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在嫁人了。
可她不嫁，人家姑娘还嫁呢。
白胡子老头僵
硬的挤出一丝笑来，硬着头皮道：“当初，你来找我……”
话未说完，被琦先生打断：“老师不必为难了，你想说什么我大致也猜出来了些。”嗓音平平淡淡，可脸上那一抹柔和之意却已经不见。
既然她已经猜出来了，那就好办了，白胡子老头干咳一声：“当时我也是太儿戏了些，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这样，着实不应该。”抬眼看了琦先生一眼：“这件事错在我，当时……”
“错不在老师。”琦先生语声依旧淡淡：“庭如风是什么性子我知道，若非他自己愿意……”未说完的话化作唇边的一抹自嘲，“当初找到老师时，我也是抱着几分侥幸，我以为他对我也有意，否则也不会……”依旧没说完。
眼下白胡子老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默默的坐着。
顿了一会，琦先生轻轻吸了吸鼻子，望着院子里一株淡蓝色的风信子，略微有些出神：“其实我早该想到他会这样的，以前看到阿蛮那般作贱自己的名声，只为了让他多看两眼，还觉得可笑，可后来在同他接触之后，我方才明白过来。”
一阵凉风拂面而
来，她手指轻轻摸索着瓷杯杯壁，像是方才那阵凉风吹得她眼眶有些通红，尚未掉下泪来，“我以为我同阿蛮是不同的，至少我能得到他的赏识，能够跟他有书信来往，虽然那些书信上只有棋局，没有半句言语，可他传来的每一封信，我都小心收藏着。”
白胡子老头抬起头看着她，张开嘴似是想要说两句安慰人的话，可他教了一辈子书，向来只会同人说教，安慰人这种事他不在行，张开嘴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琦先生看出了他心里所想，红着眼眶勉强朝他笑了笑：“确定我喜欢他的想法时，我便去找到了阿蛮，我说服阿蛮将他让我给我，那个时候阿蛮说，你不了解他，你觉得他对你是喜欢吗？纵然那个时候坚定的心里有了一些不确定，可我还是对她说，至少我能让他待我不同，那你呢？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可让他多看了一眼。”
白胡子老头心情复杂地开口道：“其实……”
“其实他待阿蛮向来是不同的对不对？”她自嘲的笑着问道，见白胡子老头点头，她继续道：“我是后来才发现的，虽然心里不愿意承
认，可事实就在哪里，整个了望谷的人都知道，唯有阿蛮做出那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庭如风不仅不会生气，有时候还会替她善后，可是……”顿了顿，“可是我长这么大从未喜欢过一个人，直到遇见了他，我觉得我喜欢他，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应该试试，况且阿蛮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未曾答应过，说不定只是将阿蛮当做妹妹看待。”
白胡子老头听完，默默无言了好一会，果然，女人很会找借口安慰自己。
又安静了一会，见琦先生没了在开口说话的意思，微微低着头，额头上有发丝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一些脸颊，看不太神色。
喝了一口茶水，白胡子老头适时道：“佛家说缘分倒了情也就到了，玉山他就是这样一个性子，琦先生你也莫要难过，这世间的男子千千万，更何况琦先生还这般优秀，仲终有一天能找到你的良人的。”
琦先生重新抬起头来，虽说眼眶依旧有些通红，可至少眼眶里已经没了水雾，比方才要好一些，反问道：“当初老师可是信誓旦旦的跟我说这件事包在老师身上的，如今老师是想叫
我放弃？”
白胡子老头登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道：“你也知道玉山那小子，不管我怎么劝他，他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还说我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替他将婚事答应下来，是不尊重他。”
又干笑了一声，身子往前靠了靠，“不过你放心丫头，你那声老师不是白叫的，我尽外给你物色一个好的，保管跟玉山那小子差不了太多。”
“那还是差。”琦先生打断他，“他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我就喜欢他一个人……”
白胡子老头吓了一跳，连忙抬手道：“你可别学阿蛮那野丫头，她不一样，她早已经将脸皮丢的远远的了，你出生书香门第之家，可不能做这种事情。”
她抬头，眸子里有隐隐的光，却只是一瞬，“我确实是存了这辈子非他不嫁的心思。”
这属实是白胡子老头没想到的，了望谷里姑娘本来就少，在庭如风身上赔了一个阿蛮就算了，眼下外面来的姑娘也赔进去了。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至少说明他这个老师做的不错，将庭如风教导的这般优秀，才会让两位姑娘说出这辈子非他不嫁的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