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给时嫣请了病假只有卫生室的孙老大概猜到了内情。
可不知情的却是多数,所以和时嫣关系好的人,自然要上门问候一番。
“小磊,你还好吧?”张恒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时同志!”梁柔的面上还带这些别扭,但眼中的关心是做不得假的。
“.........”汪泉则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但此刻他的存在感却是无处不在的。
时嫣被三人直勾勾的看着,既感动又觉得羞恼非凡,但依旧扯了扯嘴角,装作无事的样子。
“没事,一时没注意,有些凉了肚子。”
时嫣回话的同时也是庆幸的,她这会儿没在屋里躺着,而是在屋檐下坐着看书。
要不然一屋子喜庆的布置,她都没办法遮掩。
“没事就好,我们也是担心你,特地来看看,既然你没事,我们就回了,我和小柔下午还要上工,再不回知青点,中午就没有什么时间休息了。”
张恒脸上堆满了笑意,说话的同时,就将手上系着麻绳的牛皮纸包往时嫣怀里一塞。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收着吧,我们先走了。”
张恒和梁柔可以说是来去匆匆,时嫣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柔?这是什么称呼?
特别是梁柔也没有任何反感的样子。
时嫣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男女主不仅没有什么交集,看样子女主也有了新的cp。
她这会儿完全没想过,是因为她的介入,而打乱了原男女主的感情线,也因为她给了某些人获得心上人青睐的机会。
“你具体是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看看。”
汪泉这时看到其他人都走了,才终于往前凑了凑,打算伸手给时嫣把把脉。
“没有,没事,不用把脉,别担心,其实我已经完全好了。”
时嫣赶紧将手往怀里揣了揣,然后又看向面前此刻依旧略带冷淡的人,有些好奇的开口。
“汪同志,你最近有没有突然感觉内心空洞,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或者突然觉得心慌气短,夜晚辗转难眠。”
时嫣很好奇,书中的命定男女主,有没有那种书中所说的神秘羁绊。
一旦一方偏离剧情,另一半就有做感应?
“你是心脏不舒服?”
汪泉完全没有领会到时嫣那奇怪的内心想法,还以为时嫣其实就是自己身体不舒服,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所以他面色变得更加严肃起来,甚至干脆蹲下身,和时嫣保持平时的状态,想通过观察时嫣的面色唇色,来了解时嫣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我身体好的很,我只是看你面色不好,随便问问。”
“你午饭还没吃饭吧,我去看看衡哥忙完没,你坐下等等吧。”
时嫣连忙岔开话题,起身将凳子让给了汪泉,就屁颠颠的往灶屋快步走去。
汪泉只能眼看着时嫣跑远,然后在灶屋门口,和正好端着菜出来的苏衡差点装载一起。
他下意识的起身,又在看到人被苏衡扶住而松了口气。
看着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相视而笑,又看着苏衡很自然帮着时嫣顺了顺头发,接着看他又朝着自己的方向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
汪泉只觉得堵得慌,当晚,他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心里空落落的,什么叫辗转反侧。
明明今晚他并没有想到父母亲人的近况,却依旧心绪难平。
这样难言的心绪,汪泉一直埋藏在心底。
直到他和时嫣在卫生室上工的第三年,孙老生命走到了尽头。
那天他看着身边人,在灵堂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而苏衡却能一边将人按在怀里轻声安慰,一边和村里人解释时嫣早就将孙老当成亲人,一时情难自抑。
村里人面露理解渐行渐远,而时嫣和苏衡却仿佛天生就该那样亲密,相携离开。
那一刻,他好像懂了自己的自己的心思,却一切为时已晚。
时光飞逝,高考恢复,家中平反,改革开放。
汪泉回归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依旧是家中年轻一辈的翘楚,读了大学,去了国外学习深造,回国后接受了国家特殊机构的招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1986年,今年他三十七岁,未婚,难得的假期,他坐了两天的车,回到了那个小山村。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时,他狼狈的如同丧家之犬,满心凄苦,都没来得及欣赏一路的风光。
这会儿过来才发现,一路风光极好,本来的土路被扩宽,靠近村子的大路甚至铺上了水泥路。
刚进村就注意到村口安上了大喇叭,这会儿喇叭里正播放着欢快的音乐。
沿路两旁的房屋,也从泥土房变成青砖大瓦房,车子越往里开,看到的人就越多,人人脸上都挂上了笑容。
汪泉在人最多的地方下了车,还没向人打听村里的情况,就有正在树下纳凉的年轻人主动搭话。
“大哥,你是来买水果的吗?要不我带你到后山的果园去看看,我们这的苹果水蜜桃可甜了。”
“还有草莓大棚,是我们老板特别改良了,甜的捏,您可以亲自尝尝,要是满意可以给亲戚朋友带点!”
年轻人很是热情,汪泉自然不好拒绝。
后山的路,汪泉过去为了采草药,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尽管过去了十几年,他也并不觉得陌生。
只是现在看着后山一片片的果林,以及在林子里忙着采摘的村民,还有随风吹来的阵阵果香。
这样一副忙碌的景象,汪泉只觉得让人莫名的有种满足感。
汪泉:“你们这果树种了多久了?”
“久的有快十年了,是村里出去的大学生返乡资助村里的产业。”
“那边大棚才是我们老板的私产,承包的村里的荒地,我们这老人就在棚里干活,活少不累,也不耽误自家的地。”
“现在年景好,别的村不少出门打工的,但我们村,因为老板投钱提高生产,我们人人的有事做,家家都有钱赚。”
我们老板年轻能干有学识,他的朋友有钱,人脉也广,我们村的水果一点都不愁销路。
“我们老板......”
年轻人是个外向的性格,而且这带人来果园的活估计也没少干,对着汪泉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年轻人从介绍果园,讲到老板的发家史,又讲到老板命运多舛:
打小没了爹,成年前没了娘,好不容易生活好转,如同亲爷爷的师傅也去了,后来高考恢复,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却在大学毕业时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独子回村,年纪轻轻就丧了妻。
汪泉越听年轻人口中老板的经历,越觉得熟悉,连忙开口询问:
“你们老板是不是姓时,叫时磊。”
年轻人有些惊讶,连连点头。
“大哥,你知道我们老板,难道我们老板已经这么出名了?”
“我们老板,可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男娃了,要不是老板说了,不会再娶,估计媒婆都要把门槛踏破!”
汪泉这会儿都来不及惊讶,时嫣怎么会有孩子,只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连忙询问人是不是还在村里。
“我们老板就在村子里,他的房子和那城堡一样,你往前走两步就能看到屋顶。”
汪泉依言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看到了尖尖的屋顶,在回想了下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屋顶的方向,分明就是过去时家小院的方向。
“小哥,麻烦你和我介绍了这一路,我和你们老板是旧识,买水果的事我等会儿和你们老板谈,我这就先走了。”
汪泉的步子走的极快,转眼就到了时家的院外。
过去泥砖砌成的院墙,这会儿全改成了铁艺栅栏,栅栏上爬满了藤蔓,藤蔓上开满了粉红蔷薇花朵,形成一片粉绿相间的花墙。
只有院门,或许是因为经常要开关,或者有人特意清理,干干净净,汪泉正好可以通过大门栅栏的缝隙,看到院内的情景。
6-7岁的小男孩正在院子里追着只白色小狗,满院子的奔跑。
两个熟悉的人正坐在院子中唯一的凉亭里喝茶谈笑,那样温馨的氛围,一如既往的让人不忍打扰。
再看一眼从院门前跑过小男孩俊且精致的面容,过去未察觉的异常,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小细节,仿佛突然有了答案。
‘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摘自《木兰诗》
最终,汪泉还是没有走进院子,不知是突逢故友升起的近乡情怯,还是因为得知故友是女郎的惊慌。
只是在离去前,找到带路的年轻人将所有水果都定了几十箱。
这样,也算是两人还有牵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