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女人从娘胎里出来到死去,那都是纯粹的无产一族。
在家从父母,出嫁了从丈夫,如果婚姻没了,女人等于没有落脚的地方。
娘家的房屋土地不管父母在不在,那都跟女人没关系,是属于兄弟们的。
像石母这样的农村无产者,父母不在了回娘家只能投奔兄弟们,那就得看嫂子或者弟媳妇的脸色。
石母哪怕对不向着她说话的大嫂再不满,也不敢吭气儿。
等石母睡下了,黄大妗子跟丈夫悄声商议:“顶多让她三姑在咱们家住两三天,你必须得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往后别再作啊闹啊的了。我就没见过像你妹这样的,当儿媳妇的时候和婆婆处不好关系,现在做婆婆了又跟儿媳妇闹成这样。”
黄大舅微微叹了口气:“你好好劝劝她,我这个做哥哥的很多话不方便说。我也觉得她太过分了,咱们家要是娶了大学生的妹妹,还不得供起来啊。婷婷她姐姐开的那个服装厂解决了多少农村妇女的吃饭问题啊,我还寻思让你看着老大老二家孩子,让老大老二的媳妇去厂里干活呢,闹成这样哪有脸啊。”
次日一早,胡兰月和婷婷才得知
石母已经被石父送回娘家了。
石父已经跟岳家人表示若妻子再不改好,自己只能离婚了。
“姐,你说我婆婆能变好吗?”婷婷满怀期待的望着胡兰月的眼睛。
面对婷婷眼睛里满满的期待,胡兰月稍作斟酌才开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能说你婆婆得到教训后她会减少作妖的次数和力度,但你想她变成像大奶奶或者佳慧表姐的婆婆那样的好长辈,那是不可能的。”
婷婷恹恹的嗯了一声:“看来大半辈子我都得跟我婆婆明争暗斗了。”
望着婷婷脸上的惆怅,胡兰月却没有给她丝毫安慰:“路是你自己选的,任何结果你都要承受。跟你婆婆斗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你得有自己的底线,得让石磊知道你的底线。”
婷婷蔫蔫的嗯了一声:“姐,咱妈希望我搬到县城去,那样石磊就不用早晚来回跑了,天儿越来越冷了,他早晚来回跑确实辛苦。我就发愁去县城我没活儿干,就让我这么闲在家里,我难受啊。要不我去姐夫的食品厂干包装,多咱干到孩子快生。”
胡兰月了解婷婷是那种闲不住的:“我好不容易把你培养成了能制作高档服装
的人才,让你去当包装工不是大材小用嘛。到时候把缝纫设备弄一套放在你和妹夫的新房子里,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你就继续干你的老本行呗。我托人从东北弄的一批毛料也快到了,争取在阴历十一月底所有直营店都要上架高档的毛绒大衣,你还愁没活儿干?”
跟婷婷聊完天后,胡兰月就去了服装厂。
新的服装厂离家有一小段距离,胡兰月没有骑车,腿儿着去的,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
挨个车间都转了一圈,胡兰月又去各个库房走了走。
接着她就把杨秀兰,宋晚霞招呼到一起开个小会。
开完会后,胡兰月就把张涛家的叫到了外面。
张涛媳妇一路上都很忐忑,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婆婆胡长云应该是没来胡家这边作妖。
看到张涛媳妇紧张的不行,胡兰月忙笑着拍拍她厚实的肩膀:“表嫂,你不用紧张,我就和你聊点儿跟工作没关系的私事儿。”
“表妹,不对应该叫厂长,是不是我婆婆又惹大舅和大妗子生气了?”张涛媳妇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问。
胡兰月淡笑道:“我大姑好一阵子没来了。表嫂子,我记得我二叔治
病和办后事他们都借过我大姑和你们家的钱对不?”
张涛媳妇被胡兰月一下子问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记得二妗子和建平表弟去借的,借了我家一百块,借了我公婆家好像是三百还是五百,我不大记得了。我婆婆跟二妗子过去关系不咋地,可二舅那会儿都那样了,我婆婆还是借了,我对象说小时候二舅还给他买过油条和烧饼呢,所以也从我们小家拿了点儿钱借给二妗子。”
胡兰月先嗯了一声,然后问:“他们的日子也不富裕,打算啥时候把钱要回来了?”
张涛媳妇微微叹气:“要啥啊?二妗子都疯了,建设大表弟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我们跟谁要去,这钱啊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了呗。”
“如果二婶子没疯或者疯病好了,你们还要不要钱啊?”胡兰月盯着张涛媳妇的小眼睛认真的问。
张涛媳妇不假思索的回答:“如果病好了,肯定得把钱要回来啊。谁赚个钱容易啊。我婆婆去年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闺女借了不少钱,除了大舅家外隔三差五就有欠债的亲戚去门上要钱呢。”
胡兰月压低了声音对张涛媳妇道:“其实二婶子
的疯病是装的,就是为了躲避债务。表嫂,你来我这里干活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信得过你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二妗子的疯病是装的?咋可能啊?”张涛媳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为什么要装精神病啊?”
胡兰月轻蔑一笑:“她病了,向你们这样的债主都不上门讨债了呗。我们家日子比你们这些人家好过点儿,二房借去的钱不还也就不还了,但是——”
胡兰月怎么可能对胡玲玲被陈倩倩唆使着在村里到处散播有损她名声的桃色谣言无动于衷呢。
她原本是要把胡二婶子装疯的事事不关己高高瞒起,可胡玲玲非得闹幺蛾子,那就不能让他们二房继续过消停日子。
胡兰月借张涛媳妇的嘴把胡二婶子装疯卖傻的事透露给胡长云,以胡长云跟胡二婶子往日的恩恩怨怨,她怎么可能由着对方继续装疯,借出去的钱真就肉包子打狗呢?
胡长云跟胡二婶子的恩怨由来已久,胡老二已经故去一年多了,那点儿香火情也早就云散烟消。
严重缺钱的胡长云怎会甘心借出去的钱就这么打水漂了,若胡二婶子真的疯了也就罢了,可她是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