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衡低声道:“他身上的灵力,很杂。”
苏心染知道裴子衡话下的意思,对于一个神仙来说,身上的灵力越纯粹,越好,自然也越厉害。
灵力一旦变得不纯粹,就很容易走火入魔,甚至是招惹邪祟前来侵蚀自身的灵力。
天帝,他的灵力绝对不可能如此杂乱,整个天界,除了她和她师傅,就只有天帝的灵力是最纯粹的。
然,从前最纯粹的灵力却在今日变长杂乱无比,这间接的证实了她的猜想,那些神仙不仅仅被关了起来,还被天地吸走了灵力和修为。
好似在天地眼中,她才应该是被如临大敌的那个。
知道天地在里面等着,苏心染也就放松下了警惕,默默将手中的灵力收了回去。
这样的正面对峙下,天地不会直接出手打架的。
苏心染甚至还安慰裴子衡:“放松些,我还是了解这老小子的,他不会常搞偷袭。”
裴子衡那双猩红的眼渐渐恢复了正常,可嘴上却道:“未必不会。”
“不过是无需担心他从别的地方出窜出来罢了,面对面见你,还是有想和你聊的事。”
苏心染耸肩,彻底踏进天牢中:“聊什么我会都毫不求情地骂他。”
话音落下,苏心染转头对上了自己要骂的人的眼睛。
天地一袭白衣,形同不染凡尘的神邸一般,神闲翛然地站在一间天牢前,身后的天牢中,正关押着她的魂魄。
而关押她的魂魄的那座天牢后,是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一模一样的天牢。
每一个天牢中都关了一个神仙,每一个神仙了无生气躺在地上,一个个被吸得血肉尽失,身上的皮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原本洁白的白被鲜血染红,脏污不堪。
饶是这样,苏心染还能在这些皱巴巴的脸上,看出惊恐、愤怒、担忧、怒骂等等诸多神情。
圣洁又一尘不染的恶魔伪装成了天地的模样受着万人敬仰,真正救世间万人的神仙,被残害致死。
这天牢,成了万神窟。
天地得手段绝非是正经术法,这是禁术!
从这些神仙身上就能看出,天地的手段有多恶毒狠厉,这种禁术,比如要让被害的神仙保持清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吸干血肉,感受堪比剥骨之痛的剥落灵力,夺取修为的痛苦。
苏心染说不震惊是假的,看着这么多神仙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被关在铁笼子里,骤然,她瞧见了一个幼小的身影,这一刹那,苏心染的心一阵抽痛,天地,连……
连小仙童都不放过!
她无声地看着,眼中的震惊渐渐被恨意替代,直到她看见,雷公和电母的尸身。
雷公和电母被天地分开,关在距离最相近的笼子中,却又恰到好处的,纵使竭尽全力伸出手,也永远只差一拳之隔就能碰到对方的距离。
两人,到死也是这个姿势。
轰的一声,苏心染周身掀起狂风,她勃然爆发,抬眼对天地打出一道灵力。
嘭——
天地站在原地未动,却能召唤出灵力挡在自己身前,轻松化解了苏心染打出来的灵力。
天地神色淡然如常,好似他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看向苏心染的眼神中也尽显从容,只是这眼神中捎带了些打量和享受,打量苏心染的虚实,享受苏心染的愤怒。
只有在苏心染突然暴怒对他打出灵力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却又在看清苏心染的实力后,神色不动的淡然反击。
当轻松化解了苏心染的攻击后,天地彻底放松了下来,抬手抚摸着身旁的笼子,手指微动,一束灵光乍现,瞬间化为绳索将她的魂魄绑了起来。
天地优游自如地望着苏心染,笑:“心染,吾可是把你当做吾的孩子看待的,但你呢?可真是不听话啊。”
苏心染愤怒至极,根本不想去和天地争辩,张口怒骂:“我去你妈的。”
“害死了我家里人,害死了风祁子,害死了这么多凡人和神仙,你连猪狗都不如!”
天地也不恼,耐心地看着苏心染:“你若是肯听吾的,依照吾说的做,吾尚能留你一命,这三界中,你低于吾一人。”
“从前,你尚在天界的时候,吾就对你多多关照,想让你继承吾的帝位,可你始终顽劣,贪恋凡尘,这千万年来,我将所有的宽容,心血,耐心全都放在你身上,可你实在顽劣,实在叫我寒心,逼得我只好用这样的法子,只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天地稍稍有些烦躁,可看向苏心染的神情中,却莫名带了些父亲看孩子顽劣到烂泥扶不上墙的恨铁不成钢。
“苏心染,你的灵力乃是世间最纯粹的,若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就被绑在天牢中被众仙吸食得一干二净,你觉得这些神仙是无辜的?才不是!我告诉你,凡是想要飞升上来的,头一件要做的,就是杀光曾经供养他上来的凡人!”
“现在,我帮你把那些供养你的凡人杀了,帮着你再度飞升上天,你为何……你,你,你!”
天地顿了三顿,语气越发偏激,束缚在她魂魄脖间的绳索骤然收紧,直到听见那魂魄难受的嘤咛一声,才骤然松开了手,也稍稍冷静了下来:“我问你,你可还同我作对?只要你点头,我便能赋予你,还有他新生。”
天地伸手指着裴子衡:“莫要忘了,你体内还有裴子衡的魂魄,我可以容忍你贪恋男女之情,我能容忍的,只要你点头,辅佐我征服这天下,我就能容忍。你若是反抗,那你和他,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两人不会再入轮回,连世间的风雨都做不成,你们再也不会相见,你,也不会再有下一世。”
说完,天地静静的看着苏心染,将所有的耐心全拿了出来。
只见苏心染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似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一般,缓缓抬眼看向天地。
身侧,裴子衡猛地握紧拳,手上的骨节咔咔作响,一双眼紧紧盯着苏心染。
他心道,不要。
宁肯彻底消散,也不要被人踩在脚下做垫脚石。
宁肯如此,也不要追求什么依附在旁人眼下的男女之情。
自然,他也不会让这些事发生在苏心染身上。
便是拼上这条命,他也会将苏心染高高地举起来,举得很高,一直高于头顶,高于天地,高于一切。
眼前,苏心染终于有了动作,她抬眼看着天地,微微启唇:“呸。”
“我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