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敏的话语一直以来都具备着某一种力量。在我们初次相识的时候,她是一个说话都温柔无比的姑娘,等我们渐渐熟络,在那段荒唐的岁月里,她的话语又充满了力量,像阳光一样普照着我那颗几乎破碎的内心。
而这一次,她的话语却是平静无比,宛如平静的赛里木湖,但给人传递而来的感受,又好像此刻从未停止的风,在我的心里刮的迷离。
我看着江敏,她的笑容是那般刺痛着我的内心,好像回到了我们最初在电影院见面的时候,她也露出这样的笑容......
我不想要这样的记忆将我吞噬,再一次陷入无法挣脱的歉疚之中,而忘记了自己此刻出现在赛里木湖的真实目的。
“江敏,别再悲观的看待未来的生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却被面前的江敏出言打断:“嘘...程枫,赛里木湖这么美丽的风景,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看见吧...”
我有些不理解江敏打断我究竟是有什么用意,但自己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江敏却转过身,看了看赛里木湖的方向,又对我说道:“既然你来了...就陪我一起好好看看吧,先不谈那些事情...就陪陪我,和从前一样,陪陪我在一个地方看看风景,唱唱歌,好吗......”
我看着江敏,惨白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期许的眼神。我没办法去拒绝她,轻轻地点点头,陪着她又一次坐在赛里木湖的草甸上,静静地眺望着,一次次朝湖边缓缓袭来的浪潮,没有交流......
江敏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但她丝毫不在意,只是安静地笑着,视线从来没有移开这美丽的赛里木湖。
而我却没办法像她一样,如此坚定地观赏,视线从湖中央,转移至与湖镶嵌的天边,希望找寻到一抹阳光,让我些许紧张和躁乱的心,可以再一次得到上天的籍慰。
但这个恍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却没有一抹阳光,都被那薄薄的乌云遮住了光彩。
“程枫,邹耀进去之前...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话啊?”
我侧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双手怀抱膝盖,同样侧着头,看着我的江敏,稍微顿了顿,互相注视着彼此,却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
她又将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接着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对我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能不能救我也清楚...你没必要为此感到难过,更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发给我的信息,我看到了,不回你只是想让你轻松一些,这段时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已经要把你压的够累的了...我不想再麻烦你,为了我的事情而分心。”
“别说这样的傻话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付出的,没有你,便不会有我;只要能将你留在这个世界,我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江敏看向我,伸出自己骨感的手,轻轻地擦拭掉我刚刚眼角残留的泪水,语气轻柔地对我说道:“程枫,你不欠我什么,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应该沉浸在宋子怡的世界里,迷失自己你,这本身就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没有所谓亏欠不亏欠的;如果是真正爱你的女人,也不愿意看见你一个人坐在码头伤心落泪的。所以,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一个将死之人去做这些事情,公司发展到现在不容易了...”
“江敏,我的人生规划里,已经将你视为我此生重要的朋友。我不会看着你这样放弃自己...而且,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捐献者,就在上海...这一次来就是接你回去,一起去治疗的!我没有放弃,我也希望你也不要放弃自己!许琳、你、我,我们三个人好不容易从小电影院走出来,熬到现在,能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相信我们未来的生活都会很好的...这只是一个小考验而已,一起迈过去,一起面对好吗......”
江敏苦涩地说道:“就算是有捐献者,我如今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了...哪里还有什么活得可能啊......”
“别说这些胡话!一定可以!我和许琳、江叔叔、渝生他们都会相信,一定可以的!”
江敏看着我的双眼,无奈地笑了笑:“你当初要是这样充满希望...该有多好啊!”
“在充满希望的事情上,是你教会我的!我只是学着你的模样,告诉你:生活一定会是充满希望的,不管如何,都会有阳光万里,雨过天晴的一天!认真地对待每一天,过好每一天,不留下太多的遗憾,就已经很棒了!”
“这不是我从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笑:“是你对我说的,我还记得很清楚!我没有忘记,你也别忘记,知道吗?过好生活的每一天,一切的烦恼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江敏没有回答我的话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缓缓躺了下来,枕在我的腿上,轻声地说道:“让我躺一下...我有点累了。”,视线望向赛里木湖,不再发出声响......
我才有时间和近距离去看清江敏这一个多月的变化:她已经瘦到骨相显着,估计不到80斤的体重了。手指也是十分的骨感,手臂多处有淤血,估计是不小心磕碰到,而无法消散的痕迹。
我清楚这些会是白血病人的特征,但看着她的模样,我还是忍不住的心颤......
趁她还在休息的时间,我翻看着回程的机票,虽然有夜晚回程的机票,但我清楚江敏的状况不适合长时间的奔波,便计划留在赛里木湖一晚上,在那家民宿好好的休息,明天早上再去乌鲁木齐,搭飞往上海的飞机。
所以我便没有去催促熟睡的江敏,让她安心的好好休息。
......
直至傍晚的时候,江敏睡醒,从我的身上离开。
她并没有一副惺忪的模样,只是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对我说道:“程枫...我们在这里拍一张合照吧。”
我看了看四周已经暗沉下来的天空,除了天的边际上,有着几朵被昏黄光芒染过的云,我寻不到光源了,以致于我陷入疑惑,对她说道:“在这吗?现在已经拍不出什么照片了......”
她点了点头,对我说道:“不需要拍出什么...只是想留个念想,让你可以记住此刻的风景......”
我看着江敏,尽管我不太能理解她话语里‘留个念想’的含意,但自己没有再反驳她的提议,而是问道:“怎么拍?”
“就这样站在一起就好了...用你的手机拍吧。”
我和江敏站在一起,背对着赛里木湖和那几片昏黄的云彩,拍下了这一张在以后,供我余生都无法忘怀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