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着为这段自白的话语留下自己的回复,像是告诉江敏,我对她拯救的坚定,以及无法实现她愿望的事实,但我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去改变搁置在‘灯塔’上的烦恼,于是我放弃了这个念头,将它留存在我的心里,化成一种信念,让我能够坚定的参加这场赌约。
我将江敏的行李收拾完,又将房卡还给了老板,在互相道别之后,我离开了这家建立在赛里木湖旁的小民宿,但是我相信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一次拜访,再次抽一支老板卷的烟,听听他的故事。
我猜江敏也没有听过老板的往事...
下一次,一定要和老板喝上一杯,感受这间民宿、这位四十几岁老板的故事。
离开前,老板对我说道:“cc你也开不走,就停在那吧!就当作下一次我见小江姑娘的筹码!我店里有遮阳布,你离开之后,我会将它盖好的!”
“行!麻烦你了!”
“小事,这也算是我对你的一个期待!下次见......”
“下次见!”
......
我将自己的行李放入后座上,驾驶着车子,开始往博乐市市中心的方向行驶......
一个小时之后,我便再一次回到了博乐市。
和民宿老板聊了一个多小时,所以回到市中心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两点了。
我伴随着饥饿感,来到医院附近的小面馆,点了一碗面,打算应付一下。
在吃饭的时间里,我拨通了Bill的电话,和他解释了航班调整事情。
隔着电话,我都能够感受都Bill对这件事情的担忧,以致于在些许静默的时间里,他才缓缓开口试探问道:“程枫...你真能确保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吗?”
我一时之间被Bill的话语扰乱了心绪,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变故,以致于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对蒋羽的能力还是肯定的,手术费的事情估计明天就有答复了,江敏也不会再不告而别,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我想不到那个方面再出现变故,于是语气坚定道:“一切都安排好了...放心吧,接下来不会出现什么变故了!”
“行,那现在就等你们回来了。”
“嗯,我们明天晚上就会到上海了。到时候,一切的不安都会消失的。”
......
挂断了与Bill的电话,我希望蒋羽可以快一些给我一个审批的答复,便给他发了询问财务审批的事情。
蒋羽告诉我审核还在继续,让我再等待一下。
尽管我着急,但这是我没办法改变的,只能耐心的等待。
我离开了面馆,在一次回到病房,江敏已经睡着了,而我离开之前买过她的鸡汤和粥,一口也没有喝,因为勺子的塑封膜都没有拆开......
我清楚她睡眠少是因为白血病会让她身上的骨头产生强烈的疼痛感,这也是她需要止痛药的原因。
所以,当我看见她熟睡的时候,我是高兴的。
至少她可以安心的睡个觉......
我又一次坐在原先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江敏,或许是药水的作用,她原本惨白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气色。
在这些小变化里,我感受到事情渐渐往我预料的方向发展着,内心对未来的状况更坚定了些许。
......
我站在天台上,来到熟悉的位置,地上还有着我昨天夜里抽剩下的烟蒂。
这是我第二次上天台,两次的心境各不相同。
如果第一次上来是祈祷,那这一次便是期待。我期待未来的日子,不单单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未来日子,还有江敏的未来、钟意的未来,甚至是宋子怡的...
我询希望她们都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未来生活。江敏可以活下来,去赛里木湖上拍下真正属于自己的婚纱照;钟意可以拿下全国赛的冠军,甚至是参加世界级的比赛,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位女玩家的实力,并且可以改变游戏圈对女性的一种贬低;至于宋子怡...我不知道她想要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她为了自由选择了事业,但她也没有表露过对婚姻的失望,所以我不清楚她目前最想要的是什么...是爱情还是事业...我辨别不清,我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不是感伤,只是在这段互不联系的日子里,我居然开始对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女人,感到了一丝陌生。
或许这就是她的改变吧。
如果说在我的人生里,有这么一个宋子怡,那她一定是宋家的大小姐,那个满口胡话与谎言,又对爱情怀揣着向往的女人。
而时间早已经不是六年前,她回来了,也改变了,不再是谁的附属品,而是一个真正的宋子怡,但我也变得不了解她,不了解她在澳大利亚发生的事情,也不了解她对姜易的感情是否存在,更不了解她的内心究竟上了多少把铁锁,以致于对那段往事可以欲言又止......
也许那段不堪的往事真要埋在我们的心里,化好妆容,去面对未来当中不同的人,他们都不会知道这段往事。因为我不会在提,相信她也不会。
我们就这样,彼此去追寻各自的生活。她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实力,我在山间烂漫里,等待山茶花的盛开。这便是我的期待,所以有时候不了解宋子怡,也算是件好事。
因为这样便证明了我们两个人,已经真正意义上的渐行渐远,而产生了陌生感。
或许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还会上演戏剧般的玩笑,对着彼此互相说道:‘你好’之类的礼貌话语吧。
我望着天边的太阳,它已经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悄然地进入到傍晚的晕黄。我不会怪它的悄然,就像它不会怪我在天台上,丢了一地的烟蒂那般大度。
当然,我希望自己可以怪它,就像我也希望有一个女人,可以怪我抽了这么多烟般希望,但天台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我,感受着它的昏黄,天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它,吸着我吐向空中的烟。
在它的昏黄淡入朦胧的夜色里,我也停下了手中的烟,将它按熄灭,转身离开天台。
却在医院的走廊上,看见了江敏,她拄着一个支撑的铁杆子,小心翼翼地迈开着步子,又在一瞬间看见了出现在楼梯口的我。
我朝她跑过来,伸出手搀扶着她的手臂:“你怎么起来了?”
她声音有些颤动:“想上厕所...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她轻轻地嗅了嗅,接着对我说道:“又跑去天台抽烟了吧...”
我下意识的挪动位置,离江敏远一些,但是手没有松开:“你叫护士扶一下你嘛!”
“那间房里的护士都挺忙的...我就没有想要麻烦人家,自己还能动,就自己出来了......”
我搀扶着江敏,和她往厕所的方向走去:“那怎么办?我也不能陪你进去...要不然我还是帮你找个护士来吧。”
江敏却抓着我的手,对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
她的话语有些发颤,脸上的表情和抵触让我感觉一丝不对劲,便停下了脚步,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江敏,到底怎么了?”
江敏抬起头,双眼间好像噙着泪,抓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些,她呜咽地对我说道:“程枫...我有些怕!刚刚...刚刚隔壁床的一个奶奶被护士她们推走了...今天凌晨的时候,我们还一起说着话...可是几个小时之后,她就......我开始感到害怕了,程枫,我害怕我自己也会这样...可是我知道我会死,但是我没办法克服这样的害怕...好像下一秒,我就会要...死了!”
江敏的身体渐渐发颤,又开始软了下来,站立不住般害怕,我将她抱在怀里,支持着她的身体,对她说道:“不会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别想那些...虽然生死是我们要面对的事情,但这对我们来说都太早了,我也不会让你面临这个问题,我会陪着你,一起活下去。”
“可是死亡会来的很平静,我本以为我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但刚刚见到你的那一刻,我还是害怕了...我害怕自己没有教会你好好爱自己,好好爱生活,就死了,我也害怕你下一次出现在码头的时候,我没办法管你,让你少抽些,少喝些......我对死亡开始感到恐惧了,好像我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程枫!我...我怕了...”
死亡的话题再一次在我们之间上演,但这一次江敏也开始感到了害怕,她不再是那个可以笑着说生死的女人,而我还是那个男人,一个没办法接受她说生死话题的男人。
我不清楚自己这样的行为算不算是一种逃避,或者说是乐观,我始终不能,也不愿,也不会想象相信江敏会真正的死亡,当然我所想的是在有着合适骨髓捐献者、先进的医疗设备、以及经济坚持的情况下的不愿,不是盲目地靠在祈祷的不愿。
所以我安抚着江敏,语气坚定地说道:“一定不会的!而且你也教会了我好好爱自己爱生活,我都记得!别怕!别怕,我一定会在你的身边,放心好吗?赛里木湖还等着你和我回去欣赏呢!”
江敏靠在我的身上,好像找到一种依靠般躲在我的怀里,轻轻抽吸着,眼泪里灌注了她的害怕情绪...而我此刻是无比揪心的疼痛,在我的身上蔓延......
我没办法让她相信死亡并不可怕,但我只能告诉自己:一定要让她活下来,只有这样,也只能是这样,我才能让她不这么害怕,让她期待未来的生活。
......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敏的情绪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我搀扶着她来到厕所,但是内心之中的害怕,让她还是拒绝护士的陪同。
我只能搀扶着她,进到女厕所的门口处。
她看出了我的紧张,又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我轻轻地推了推,用手接过刚刚的铁杆子,对我说道:“行了,你出去等我吧......我小心一点就好。”
我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驳,只能无声的看着江敏。
我没办法放心,但好像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朝女厕所里面走去......
......
夜晚还是如约将这座城市包裹,而在病房里,江敏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或许她还是感到害怕,但不愿意再说了,只是侧躺着,背对着其他的病床,静静地看着我。
我尽可能安抚着江敏的情绪,但真正能够让她打消这样的心情,只能是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我又暗自希望,天可以早一点亮,早一点带着江敏离开这里,去往上海......
我睡在江敏对面的空病床上,熬过了这一晚,一大早便叫来医生,办理完手续之后,带着江敏离开了医院。
我驾驶着车子,往乌鲁木齐的方向赶去。
不清楚是止痛药的原因,还是昨天受惊吓的原因,江敏这一路上,都很少话,只是靠在副驾驶位置上,安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等我们来到乌鲁木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的时间了,我将车还回租车行,又联系了一辆去往机场的车子,和江敏一同去往机场......
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直至坐上飞机,看着窗外的无数灯光渐渐消失,也明白了此刻的我们已经再飞往上海的路上了,我的心终于不再是那么悬着的不安。
我看着身边的江敏,又望向窗外,凝视着夜色,忍不住祈祷:希望一切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