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视线同时移开，柳月垂眸，碰了碰鼻尖，轻声道：“你来了。”
蓝别香平复着自己杂乱的心跳，声音有些低：“我不知道你在。”
“这本是我的院子，我若不在才奇怪吧。”柳月笑了笑。
蓝别香一顿，这话倒是没错，但……那意思是她在很奇怪吗？
片刻后，柳月又道：“银杏树我很喜欢。”
蓝别香问道：“你知道是我买的？”
柳月轻轻点头，拿起小锄头朝她走去。
一步一步，都让蓝别香的心忍不住颤了又颤。
蓝别香轻咳一声，转移了注意力：“传言你有极重的洁癖，今夜为何突然亲自种树了？”
柳月把小锄头放在柱子下，径直走到有流动水的太平缸前，微微俯身，将手上的泥土洗干净。
“因为……于我而言，这棵树不一样。”
不一样吗？
蓝别香指尖微动，没有接话，只是问道：“刚在夜市买了夜宵，要一起吗？”
柳月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擦了擦手，而后转身，他看向蓝别香的目光极其温柔：“那便，却之不恭。”
皓月轩没有其他人，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是稳妥之举，故而蓝别香将吃食都拿到了水榭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那个对视让他们忘不掉，所以两人吃夜宵的途中都没再看对方一眼。
“你是什么时候住进学堂的？”柳月吃好后擦了擦嘴，问道。
蓝别香答：“四日前。”
柳月眉头轻挑：“不是说有事吗？”
因为她说有事，他便信了，所以这几日他才一直待在府里，并非雷梦杀说的那样不知道寻人。
蓝别香沉默了。
柳月轻笑：“罢了，你若实在不想说，我便不问。”
对于柳月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蓝别香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不是不想说，她是不知道该从何处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不让柳月觉得她是一个疯子。
蓝别香微低着头：“柳月。”
“嗯？”柳月应声，只一个字，就让蓝别香晃了神。
蓝别香稍缓片刻才问道：“我们相识不过几月，你真的信我吗？”
柳月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坚定地回答：“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他与她并不需要长长久久的相处才能积累信任。
话音刚落，蓝别香就抬手设了一个结界，他们二人的对话万不能被其他人听了去。
随即蓝别香也不管柳月惊奇的目光，而是抬眸看向他，神色认真：“我来自姑苏蓝氏，我叫蓝双，字别香。”
柳月愣愣地点头：“我知道。”
他们第一次吃饭时，她就已经说过了。
柳月还犹记那日的场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当时的想法，只是十分有礼节地对自己说道：在下姑苏蓝氏蓝双，字别香……
想起那日，柳月的目光就越来越温柔，他们的缘分自那日就已经算是开始了。
对上柳月温柔的目光，蓝别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其实来自五百年前。”
柳月刚拿起的杯子从桌面掉到了地上。
确定自己没听错后，柳月沉默了许久，怪不得会有那样神奇的符箓，还有刚才的那道蓝光……原来她竟是五百年前的人吗？那五百年前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柳月唇角上扬：“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
蓝别香讶然，她没想到柳月竟然没有提出疑问，只是沉默着就接受了。
蓝别香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柳月垂眸思考了一下：“五百年前是什么样子的？”
柳月不想问蓝别香是怎么来的，因为他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值得过多探究的事，又或许……那是蓝别香的伤心事，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从五百年前来到五百年后的。
“到我那一代，百姓安居乐业，世间最不乏锄奸扶弱的仙门百家。”蓝别香似是忆起了从前的光景，她的眼中带着怀念。
“仙门百家吗？”真正的仙人柳月从未见过，而今他却觉得眼前的姑娘，定就是那坠落凡间的仙人。
蓝别香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又道：“要担起仙门的称号，必定要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和功绩。”
柳月顿了顿，继而问道：“那你此前说要回姑苏……”
蓝别香笑了笑：“我虽是从五百年前来的，可并不代表五百年后没有姑苏蓝氏的存在。”
柳月有些尴尬，是他轻率了。
蓝别香轻声道：“这个秘密现在只有你知道，你可要帮我保守好。”
柳月郑重地点头，他承诺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柳月若是泄密必不得好死。”
蓝别香心中一惊：“倒也不必发如此毒誓。”
柳月答道：“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自然要慎重且郑重。”
“柳月，你为何如此信任我？”蓝别香只觉得心下暖暖的。
柳月笑道：“因为你和我一样好看啊，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会骗人呢。”
听着柳月这半真半假的话，蓝别香也轻笑出了声。
魏叔父说的明明是，越好看的人就越会骗人，怎么到柳月这里倒是反着来了。
两人在水榭里坐到了亥时初，要不是蓝别香有正常且良好的作息习惯，她怕是还要同柳月再待一会儿。
*
三日后，学堂大考初试开始。
而初试的地点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天启城第一赌坊——千金台。
高台之上，身穿锦衣华服，配戴金饰的千金台主人屠大爷坐在左边，身后还站着两个为他扇风擦汗的美姬妾。
而柳月则是带着幕篱，手执一把折扇坐在右边，他身边跟着灵素和四轿夫里其中的两位。
屠大爷是不太理解柳月为什么要把学堂大考的初试地点设在千金台，于是他就出声询问。
柳月只道：“所谓大考，其实和赌没什么区别。”
屠大爷来了兴致，便想听柳月解释一番，灵素很有眼力的接过话为其解惑。
三人聊了几句便将初试的话题给带过了。
不过屠大爷也是很八卦的，他看着柳月身侧的空椅子，问道：“还有哪位公子没来？”
灵素翘起嘴角，声音微微上扬：“可不是位公子哦。”
“哦？”屠大爷试探道：“那就是位姑娘了？”
能让柳月公子等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是不是姑娘，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灵素刚要答话，便看见木杪引着蓝别香走了进来。
“我们在上面！”灵素扶着栏杆向下喊道。
蓝别香抬头，看着兴奋不已的灵素，她微微一笑。
上了高台之后，柳月看向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椅子说道：“先坐吧。”
蓝别香对屠大爷微微颔首，接着就坐在了柳月的身边。
屠大爷只看一眼就愣住了，果然，与柳月公子同行的人，就没有不好看的，这姑娘好看得不似凡尘中人。
柳月察觉到屠大爷的视线，他只好将身子微微往前倾：“今日人多，你一定不要随意走动，要是饿了渴了，只管跟屠大爷说。”
屠大爷是个人精，刚才他盯着看的那一眼，已经让柳月不喜了，现在他只能收回视线，也不敢再看。
之后听到柳月的话，他更是连连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