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容貌本就生的极美,并不是那种浓艳到初看惊艳、多看乏味的姿色,而是十分顺眼、耐看,五官单拎出来,算不上精致到完美的程度。
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成了一种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气质。即使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了不少时日,少年依然常常被她惊艳到。
不管是雪地里她披着白色斗篷行色匆匆的身影、窗前望着远方出神的脸庞、挑拣药材时认真仔细的神情、喝退泼妇时的张扬气势……
少年说不出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身上的气质仿佛有一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魔力。
少年点了点头,她挽了衣袖开始磨墨,他则是双腿不受驱使般来到了桌案前。
墨香和她身上好闻的清冷香味交缠在一起,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萦绕直驱入心间。
少年感到可耻般避开了王大夫的目光,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在磨好的墨汁上,提笔蘸了蘸,无意间一抬头,对上的是她温柔似水的目光。
与此同时,李思铭的鄙夷话语适时传来:“一个走街串巷的臭乞丐,哪里会写什么字?容娘子,莫要浪费了自己的爱惜之物。”
少年差点就要握不住笔。
不是为李思铭的话。
而是为那女人看自己的目光。
她好像,透过自己在看什么人。
他想起容娘子初到时,王大夫说过的话:“容娘子千里迢迢寻夫至此,你们自个儿没个正形,在她面前莫要轻佻孟浪了去。容娘子是个痴情人。有那念头的,趁早打消。”
“阿君,你想说什么,都写出来,写在纸上吧。”
她的目光带着鼓励,少年隐约有
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努力想忽视,但是很可怕,昔日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和女人的声音别无二致。
甚至可以说,在他脑海里说话的就是这个女人。
他想起她唤过的一声声“师兄”。
想起她说过的“我来找你了”。
想起她委屈巴巴的话语“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而他来到这世间,除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遭遇,什么都没有,属于自己的记忆都没有。
少年脸色沉了沉,收回思绪,提笔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他写字时冷静、专注,运笔流畅有力,容筠磨墨时默默观察着他,越来越觉得他像萧缈。
李思铭跟着王大夫走过来瞧,还想再嘲讽什么,在看到他的字迹后,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那样一只布满狰狞伤痕的手,写
出的字迹飘逸灵动,笔走龙蛇、铁画银钩,运笔收笔更是来去自如,与他沉闷的性子截然相反,他写出的字迹,通篇好似镌刻着干净利落的洒脱。
容筠不紧不慢地磨着墨汁,望着他的字迹不知不觉中出了神,以至于袖口染脏了都不知情。
他们的字迹,也很相似……
王大夫捧来少年呈上的纸,一时不知是该点评他的字迹,还是点评他的计划——
纸上,写的是少年想说的所有话,包括对王大夫的感恩、医馆的困境、老姑庙“仙人”骗局的成功原因、解决困境的方法。
他在纸上写,愿以此命报答王大夫的救命之恩。
即,舍身深入老姑庙拜见传闻中深藏不露的“仙人”,伺机里应外合,最后摧毁老姑庙的诈骗团伙。
最后,他点明希
望容娘子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里应外合的“外应”,就是容筠。
容筠接过王大夫递过的纸瞧了瞧,眉眼笑的弯弯。
他写的如此从容,倒是不怕自己不答应。
“如此笃定的语气,你怎知我会答应你呢?”
少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眼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王大夫叹气道:“太冒险了,别说你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容娘子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别人一瞧,压根不会把你们放在眼里。”
“我觉得很合适。”李思铭冷不丁插了句,“朱君年龄符合要求,他去老姑庙,最合适不过了。就是要这样,别人才不会防备。”
李思铭又提出自己可以陪同容娘子当外应,被她拒绝了。
容筠笑容嫣然:“阿君只说了我,就不需要麻烦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