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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壶医馆那个成天穿着一身黑的小伙计名叫朱君,年纪不大,瞧着不过十一二岁,据说是王大夫一年前在路边捡回来的。

    他们说这小孩挺可怜,冰天雪地里没人管,差点被冻死。王大夫妙手回春,救了他一命。

    原本是要散些钱财给他,让他走的。那少年浑身是病,满身伤疤,王大夫经济拮据,供不起这么一个看着就干不了活的病人。

    但是少年硬是吊着一口气,向医馆所有人证明,自己能干活。

    他的喉咙被人烫过,说话时常常含糊不清。

    简单八个字“别赶我、我可以做事”,发音断断续续,硬是说的喉咙都冒血水了,才让他们听清楚。

    王大夫哪里还忍心让少年离开。

    留着留着,时间一晃,又到了这个捡到过少年的冬天。

    这一次,容筠来了。

    王大夫对容筠

    说:“姑娘一瞧就知道是出门寻人的,打听小伙计的消息这么详细,难道是……”

    “不是。”容筠否定了,“我要找的是一个失踪了两三年的成年男子。”

    一个女人孤身在外寻找一个男人,难免教人浮想联翩。于是,医馆里几个人对她的称呼都变了,改口叫“容娘子”。

    容筠索性懒得否认。

    有朝一日若是找到萧缈,哪怕不久就要挂掉,也要先强行结成道侣。

    算算时间,确实不多了啊。

    她是自私的。明知自己生命不长久,还要妄想找到萧缈,占有他,不想把完完整整的他交给其他女人。

    不,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会无比煎熬。

    可是置身医馆,她就能轻易平静下来。

    院子里弥漫着晒制草药的清香,比萧缈身上的清冷皂香味更能安神。

    容筠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误了开始干活的时间点。

    没有人会责怪她,因为她砸钱买了一个留在医馆的机会。

    但是一袭黑衣的清瘦身影在院门口堵着她。

    他低着头,容筠也低头,看着他,笑问:“朱君,怎么啦?”

    他喉咙烫坏了,很少用药材医治,于是一直不见好转,啊啊了几个音节,含糊吐出了两个字:“收,药。”

    也只有他,会喊她去干活。

    “嗯,我知道了。”

    容筠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是来打工的,不是来住宿的。

    王大夫晒了不少药材在院子里,她抱着箩筐去收取,少年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还有什么事吗?”

    容筠突然回头,少年惊慌地低下了头。

    他总是低着头,像是怕被人瞧见自己的模样。

    容筠见过他的脸,十分能理解他,一张

    爬满狰狞伤痕、几乎分辨不出容貌的脸,足以证明他曾经受过的苦。

    她没忍着,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隔着黑色头巾抚了抚。

    “穿这么单薄,你不冷吗?”

    少年仍是不敢抬头,喉咙咕哝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容筠于是凑近了些,想听清楚,不想他传达不出自己的想法。

    “不……冷……”

    勉强,听到了这两个字。

    王大夫给少年安排的活计没什么粗活重活,医馆那边人不多的时候,他就会回院子里,晒药材,收药材,再做些杂活。

    院子里的事情,他基本什么都会做,做什么都很主动,不需要人喊。

    容筠来了之后,王大夫安排她收药材,少年就在附近做其他事。

    他寡言少语,很安静,将偌大的庭院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扫的一尘不染。

    打扫的工作量

    明明比收药材的工作量要大,少年却比她先完成。

    容筠抱着小竹筐往仓库走,看见他站在树下,用袖子擦汗。

    他的衣服面料粗糙,擦过脸上竟直接割出了血痕。

    容筠放下竹筐,摸出手帕走了过去。

    “别擦了。”

    少年想要躲避她的视线,容筠不由分说按住了他的双肩。

    十一二岁的少年发育不良又习惯佝偻着背,个子不到她胸口,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紧咬着唇,任由这个女人用手帕轻轻擦拭了自己的热汗。

    手帕上还沾了血迹,来自之前被他擦破的伤口。

    容筠冲着他笑:“以后,用这个擦汗,记住了哦。”

    少年不吭声,不伸出手去接,像是自闭症的孩子。容筠不气恼也不尴尬,她想起初遇时冷冰冰的萧缈,以前还以为这世间不会有比他更冷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