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杜若刚从戏台子下来,小春就跑到杜若身边,压低嗓音说,
“姐姐,陈少帅来了。”
“嗯?”杜若疑惑地看着小春。
陈世清来,没什么稀罕的,他们约定的时间到了,小春特意跑来告诉她,肯定是有什么别的情况发生。
杜若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春眼神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悄悄对杜若说,“陈少帅来的时候,他手下的那些兵,是压着陈延寿一起来的。”
“哦~”杜若语调拉长,来了兴趣,“走,去看看。”
小春紧紧跟在杜若身边,“嗯。”
杜若领着小春来到后台,就见戏班子里的其他人都被赶了出来,站在外面,伸长了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这些人见杜若来了,纷纷露出几分有些尴尬的笑。
杜若冲他们笑了笑,径直往里走,打帘人非常有眼色地掀开门帘,让杜若走了进去。
小春虽然很想跟着看热闹,但她没胆子跟着杜若进去,只好站在外面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杜若进去后,就看到陈世清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喝着茶,副官站在他身边,除了副官外,陈世清的身边还跟了好几个拎着枪的士兵。
而孙玉良则跪在陈世清面前痛哭流涕,孙延寿低垂着头,如丧考妣地跪在孙玉良身边。
听到动静,孙玉良抬头看到杜若走
了进来,眼睛一亮,赶紧冲杜若求救,
“杜若,杜若你快帮我求求少帅,求求他放了延寿吧。”
“延寿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他赌钱,输了那么多钱,肯定是有人把他给带坏了,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啊!”
杜若进来后,就找张椅子坐下,听到孙玉良的话,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孙玉良本来一脸愁苦,泪流满面,不得已才放下身段求杜若,没想到杜若不但没有帮他这个师父,竟然还敢嘲笑他,孙玉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死死瞪着杜若。
若眼神能杀人,此时杜若的身体,已经被孙玉良戳得千疮百孔了。
杜若感受到孙玉良的死亡射线,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道,
“师父,就算你是孙延寿的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是好孩子吧?”
“你这好儿子,以前是怎么欺负我,欺负戏班子里的人的,您不会都忘了吧?”
“别人把你儿子带坏的?我看你儿子就是天生的坏种,谁能带坏他啊,他不把别人带坏就不错了。”
孙玉良身体颤抖,恨不得冲上去捂住杜若的嘴,太损了,实在是太损了!
“你...?”孙玉良指着杜若,气得胸口不断上下起伏,“你懂什么?延寿他只是...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罢了。”
“你不要污蔑我的儿子。”
杜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年纪小?好像我比他年纪大似的。”
孙玉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坐在一旁的陈世清也是第一次见杜若这么怼人,不由得瞅了杜若好几眼,杜若察觉到了,不由得瞪了回去。
陈世清轻咳一声,脸色恢复冰冷,看了副官一眼,副官立刻上前对跪在地上的孙玉良说,
“孙玉良说说吧,你儿子欠的那些钱,你打算怎么还啊?”
坐在一旁的杜若听了副官的话,没忍不住,问了句,“欠了多少钱啊?”
副官低声说,“两万大洋!”
“呦!”杜若惊呼捂嘴,“这也...太多了!”
两万大洋,这孙延寿疯了吧?
这个年代,一个小姑娘花几个大洋就能买一个,孙延寿赌博敢输两万大洋,他以为戏班子是银行啊!
孙玉良跪在地上一脸死灰之色,泪流满面的看着跪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儿子,怒骂道,
“你个败家子,败家子啊,老子我好不容易,才挣了些钱,你都给输光了不说,还欠两万大洋,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孙玉良捶打了一顿孙延寿,痛哭流涕。
孙延寿被打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吼道,“别打了,不是还有戏班子吗?”
“把戏班子卖了!”
孙玉良神情一顿,差点没被孙延寿给气晕过去。
戏班子是孙玉良的命根子,
他好不容易才让戏班子盈利,有杜若和兰若这两棵摇钱树在,以后就座等收钱就行了。
没想到,这个败家子竟然输了两万大洋啊!
“你...你要气死我吗?”孙玉良气地挥舞双手不停地拍打孙延寿,“把戏班子卖了,以后我们父子吃什么?喝什么?”
“喝西北风吗?”
“真把戏班子卖了,咱们父子两个,都得要饭去。”
孙延寿一脸沮丧,“那...怎么办?”
他现在也终于知道急了。
孙玉良哪里知道怎么办?
两万大洋?他把身上的肉都割下来,也不值几个钱啊!
自从杜若和兰若登台后,的确给他赚了好几千大洋,但这些钱有一部分需要上交打点,剩下的钱,距离两万大洋,也是远远不够的。
“孙老板,还没做出决定?”副官明显开始不耐烦了,“欠债还钱,一向都是天经地义。”
“你儿子欠了那么多钱,你若是不还,那我们可就按照我们的规矩办事了。”
副官一脸阴狠。
赌坊是陈大帅的产业,当然,这种事情,大家你知我知,明面上,陈大帅肯定不承认,当然就算承认了,也没人拿他怎么样?
陈大帅不但开赌坊,他还开大烟馆,让管辖区的老百姓种罂·粟呢!
这世道啊......
副官见孙玉良不说话,对两个士兵说,“
拉到外面,枪决!”
“动作干净点,别把头打烂了,不然,孙老板怎么收尸啊?”
副官这话,着实把孙玉良给吓到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还指望儿子养老呢。
儿子若是死了,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挣那么多家产,都是为了谁啊?
“不,别!”孙玉良抓住孙延寿,不让士兵把他拖走。
孙延寿也死死抓着孙玉良,嘴里不停的说着,
“爹,救我!救我!”
“爹,我不要死,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一定要救我!”
“爹,我将来还要给你养老呢,我不能死啊爹!”
这一声爹,叫得孙玉良心都要碎了,脸上老泪纵横。
副官上前一步,“既然不想死,那欠的两万大洋,孙老板你说...怎么办啊?”
孙玉良脸上露出跟剜了心一样的痛苦表情,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低声道,
“我...我把杜若抵给你们。”
副官却不满足,“一个杜若,能值多少钱?”
孙玉良赶忙道,“齐福班现在最值钱的就是杜若和兰若,他们两人,登台不到两月,就给我挣了几千大洋,杜若一人,肯定值两万大洋。”
杜若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讨论自己的价值,一脸的漠然。
杜若不是不生气,只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这是一个吃人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