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晚红着眼睛看向江烬寒:“江律师,我想夏夏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江烬寒从未想过只是一句话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他觉得心脏像是有万千虫蚁在不停地啃食,密密麻麻地疼的他无法站立。
他左手握着拳微微颤抖,而后右手扶住医院的墙面支撑住自己,不让身体倒下。
他就那样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窄窄的玻璃窗看向里面的沈栀夏,她好像睡着了一样,像是从前那些静谧夜晚,她靠在他的怀里轻轻酣睡一样,那么乖,那么软……
不知看了多久,江烬寒忽然沙哑着声音对旁边的唐晚晚说:“我不打扰她,但至少让我找专家替她看看……”
江烬寒自小出身优越,鲜少求人,但今天他求唐晚晚。
“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
晚晚性格刚烈,她从不畏惧强权高位,眼前沈栀夏所承受的一切跟江烬寒脱不了干系,她想沈栀夏如果醒来定然不会同意,所以她想拒绝。
但顾谨尧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晚晚,别冲动,现在人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唐晚晚愣住,她知道顾谨尧说的没错,依着江烬寒的权势,他肯定会找来最好的专家给夏夏!
顾谨尧安抚好晚,又看向江烬寒。
江烬寒曾帮过他,顾谨尧对他挺客气:“江律师,晚晚年纪小不懂事,我替她给你赔不是,沈栀夏的事就劳烦你了。”
说完,顾谨尧带着晚晚离开。
江烬寒自始至终都没出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病房内。
此刻,他终于品尝到了失去的痛苦滋味,他多希望沈栀夏能快点醒来,他想对她说,我爱你,沈栀夏!
当天下午,江烬寒找的专家团队就落地渝市,他们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诊,但最终结果却不尽人意。
病人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贫血并未有太大问题,只是她自己不想醒,如今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等待她愿意醒来的那一天。
或许随时能醒,或许要几天,几个月……
甚至,几年……
徐导来看望她,说了一下午的话;
温姐从瑞士赶来,一身风衣,带着帽子,她身形瘦弱不少,她整整陪了夏夏三天,直到她身体吃不消才离开;
顾泽带着顾笙也来了;
还有工作室的同事、医学院的同学都来看过……
病房里放满鲜花,不用进门就能闻到淡淡花香。
可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始终闭着眼睛,外界的一切人和事,仿佛都与她无关了……
晚晚每天都在哭,她不停地叫着沈栀夏的名字,她说:“夏夏,你到底做了什么美梦,为什么舍不得醒来,是不是梦到了大帅哥,在梦里跟人家谈恋爱了……”
时间不慌不忙地走着,眨眼间就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已是盛夏。
窗外蝉鸣不断,晚晚刚打好水回来准备给夏夏擦擦脸和身子,她一打开病房门,就看到沈栀夏靠在病床前,微微侧头看着窗外。
砰一声响。
是晚晚手里的水盆掉落的声音。
沈栀夏闻声轻轻转过头,就像从前一样,她很轻地说:“晚晚,怎么这么不小心?”
唐晚晚喜极而泣,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也不是她的幻觉。
夏夏,真的醒了!
唐晚晚跑到病床前,紧紧抱住沈栀夏。
“死夏夏,你终于肯醒了!”
沈栀夏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晚晚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似的。
她低语:“没事了,我没事了,以后,咱们都要好好的。”
不一会儿,刚与医生讨论完的江烬寒回来,走到房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起初他以为是又有什么人来看夏夏,但他竟然从那些细碎的说话声中听到了沈栀夏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的的确确是她的声音。
江烬寒心脏猛地一抽。
几乎潜意识地他加快脚步走了进去,从没有哪一刻他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当他轻轻推开病房门时,他看到阳光打进病房,看到沈栀夏靠在床头,正在跟晚晚说话。
她瘦了不少,尖细的下巴将小脸衬的更小了,那头黑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瘦弱的肩膀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地弱不禁风……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门口,在看到江烬寒时她的脸色瞬间寡淡不少,原本的浅浅笑意也退了下去。
病房的气氛陡然变冷。
晚晚也看到了江烬寒,这些日子他做了不少,晚晚对他不似最初那般恶语相向,但……也仅仅是不再恶语相向。
她态度依旧冷淡,见他进来,也不动也不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继续给夏夏擦着手。
沈栀夏从晚晚那听说不少,也知道这段日子他对自己照顾有加,还请了专家给自己看病。
总归是受人恩惠,沈栀夏不好太过冷漠。
她轻轻叫了一句:“江律师。”
江烬寒走进来,对身边的晚晚说:“我想跟她说两句话。”
那态度样子,像是在征求意见。
沈栀夏挺意外的,江烬寒何时这般小心翼翼了?
但下一刻,让她更意外的是晚晚,她垂着眼皮一副冷冷的态度,对江烬寒的话充耳不闻。
气氛微妙。
沈栀夏多少有些别扭,她轻轻拍拍晚晚的手,说:“晚晚,我饿了,帮我买点粥回来吧。”
晚晚心疼地赶紧站起身,说:“好,我这就去买,你等我一会儿。”
话说完,晚晚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没看江烬寒一眼。
等病房门重新关上,江烬寒才缓缓走到沈栀夏身边,他在床边坐下,沈栀夏也没拒绝。两人靠得那么近,他却不敢碰她。
沈栀夏挺平静的。
“江律师,谢谢你帮我找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江烬寒专注地盯着她,目光特别的贪婪。
沈栀夏被看得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别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声音很克制地说:“应该的。”
平复好情绪,沈栀夏回头重新看着他,她很淡地说:“江律师,我们已经分手,这次的事我确实感谢你,但也仅此而已,晚晚说的话和态度请你不要放心上,她只是心疼我,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也不用放心上,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江烬寒是渝市乃至国际上都首屈一指的律师,他公认长了一张巧嘴和聪明的脑子的,但此刻面对沈栀夏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分手,他一直认为是体面的,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可如今他才意识到,他许她种种好处,他所以为的尊重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但是对沈栀夏而言,却是无尽的痛苦和屈辱委屈。
那些浪漫的表白也好,那些真诚的悔过道歉也好,江烬寒都说不出口了。
他对她的伤害是真真切切地存在,做再多也是应该但也无法代替那些伤痛。
最后,他默默走出病房。
他回到医院门口,坐进那辆黑色迈巴赫,他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抽烟。
他回首两人的过往,才发现这段感情一直都不平等。他将自己的感情控制的游刃有余,他对她的那些偏宠疼爱都是张弛有度,却少了些怦然心动和由心而发,甚至在分手时他还为了所谓的体面和自尊利索地甩给她一张支票!
可他明明也清楚,她跟他从来不是为了这些!
一支烟燃尽,江烬寒将烟头丢出车外,他轻轻仰着下巴靠在椅背上,紧绷的面容有着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
他想,他大概是陷进去了!
这一夜,他在车里度过。
他的眼睛一夜未合,等到天蒙蒙亮时,他将还未燃尽的烟掐灭,大步流星地走进医院。
他阔步而来,径直走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