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元顿时就是一惊,随即露出了一丝羞赧的表情,回道:
“你,你怎么晓得?”
苏见仁在心里暗自好笑,大学毕业后的这些年,在风月场里打滚,他别的可能没学会,唯独对男女之间的小暧昧,那是看得最清楚的,这对于他来说,直接可以用一句专业来形容。
程家元骨子里又带着那么一丝单纯,小男生情窦初开,对女生的爱慕就差一五一十的写在脸上了,如果连这都看不破,苏见仁也白在情场上这么些年了。
心中越是笃定这件事,苏见仁看向程家元的目光就越显得郑重:
“这件事情跟你妈妈说了没有?胡悦这女孩子我看着也蛮不错的,真要是有那个意思,就要抓紧了,这样的女孩子行情好着呢,盯着她的肯定不止你一个。”
程家元脸上带着一丝愁容,被苏见仁催的心里有些烦躁,回道:
“我倒是想要抓紧,可人情未必肯的,就像你说的,那么优秀的女孩子,她凭什么会看上我啊?”
瞧着程家元那熊样,苏见仁没好气的说道:
“就是跟我来能耐呗?追女孩,首先自己要有信心,否则什么都成不了。再说了,你哪里差了?家世就不用提了,免得人家说我们俗气。本科毕业,在大银行里上班,身高长相也差不到哪里。
性格稳重低调,要求上进,周一到周五天天排满,又是英语又是cpA(注册会计师)。你自己说,这样正派又努力的小青年,到哪里去找?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不是癞痢头儿子自家的好,而是客观分析。人家女孩也不是傻子,一边是你,一边是陶无忌那种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自己说她会选谁?”
苏见仁不提陶无忌倒是还好,一提陶无忌他就更是心塞,听说陶无忌跟田晓慧分手了,胡悦最近下班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往崇明岛跑,这让他嫉妒到不行,不过为了能够多陪在胡悦的身边,他只要是有空就开车载着胡悦过去。
现在程家元对于陶无忌调到那个鬼地方,可再没了当初的怜悯,大家以前是好友,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跟胡悦暗通款曲,这在程家元看来,就是种赤果果的背叛,他这是真拿自己当傻子了。所以程家元巴不得陶无忌这辈子都不会被调回到市区。
程家元苦笑了一声,对着苏见仁说道:
“这你可就看走眼了,陶无忌哪怕是被发配到郊区,胡悦该喜欢他也还是会喜欢他,我在她眼里怕是连备胎都算不上,顶多是一舔狗。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没真正喜欢过一个女人。”
苏见仁感觉一阵不自在,这特么难道是天道好轮回?自己当初爱而不得,到了我儿子这边也是这样?不过他也没纠结太久,将桌上的文件夹再一次朝着程家元的方向推了推,然后说道: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那个叫胡悦的小姑娘,看陶无忌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当初就是我找人把他调去猛将庙的。我是你爸,别看我平常不响,其实你的事啊,我都清清楚楚。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不为你考虑,为谁考虑?
这种项目不是人人轮得到的,平常跑断腿,还不及这里随随便便签一笔来得多,这个月业绩榜你要是再上不去,我‘苏’字倒着写。胡悦他没眼光,这是她自己的损失,今天她对你爱搭不理,明天你就让她高攀不起。”
看着程家元拿着那份文件走出了办公室,苏见仁吐出了一口浊气。其实他自从配合叶晨做了那件事情后,心里就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在深茂行的日子不多了。随着计划的进一步深入,苏见仁愈发肯定了这个预感,他跟程家元是父子这件事儿早晚会暴露。
苏见仁现在这么抓紧时间往程家元身上堆业绩,介绍自己的人脉过去,为的就是完成资源转移。自己这辈子也就这个鸟样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可是儿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相信叶晨是不会亏待程家元的。
第二天上班,刚到对公部,苏见仁就接到了分行那边打过来的电话,是李森的秘书打过来的,李森有请。苏见仁也没想太多,在对公部点了个卯就去了分行。
李森的办公室里,他当着苏见仁的面,翻阅着有关衡慧公司的贷款项目,然后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赵辉还行啊,让他这么平稳的把衡慧这个事儿就给过渡了,动作还挺麻利的。不过他这次虽然是侥幸过关,恐怕他下回啊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老苏啊,你在赵辉手下干了那么久,应该对他最了解。从你的角度来看,他真的就这么无懈可击吗?”
苏见仁心里嗤笑了一声,心说压根儿就没用叶晨出手,就有谢致远那个舔狗主动把雷给扛到身上去了。不过表面上苏见仁还是一副谦卑的笑容,对着李森说道:
“这个,李行啊,这个怎么讲呢?那你要是从表面上看哈,那赵辉肯定是一个正人君子,财色不近,对男女关系方面呐,相对慎重。但是私下里他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也不好问的,哈哈哈哈哈。”
李森也是职场的老鸟了,虽然在业务上不敢说有多擅长,可是关于办公室勾心斗角,他绝对是一把好手。他看出来了,苏见仁是在跟自己耍花枪,不给出实实在在的利益,人家凭什么会帮你?
李森起身帮着苏见仁冲泡了一杯咖啡,然后笑着说道:
“老苏啊,以您的这个资历和背景,在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这么久,有没有觉着有点憋屈啊?”
苏见仁恭敬的起身接过了咖啡,然后笑着对李森说道:
“李行,不憋屈。我这个人啊,对做官啊没有什么兴趣,我爸爸那个官啊做的蛮大的了,总行的副行长了,可是每天看他回家吧都很痛苦,整天殚精竭虑的,我上大学那会儿,熬的就有白头发了。
所以我是不喜欢做官的,在着,我愉快的过我的小日子就好了。”
李森被气的险些骂娘,他就没见过这么佛系的、不思进取的二代。就好像他前阵子听德云社相声,郭桃心说得德云社的那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侯震,德云社的人全都跑光了,他都还在,因为这种人都懒出境界了,他懒得造反。
李森表情僵硬的笑着,然后对着苏见仁说道:
“理解,你坐。要我说啊,这赵辉啊就是个不识趣的人,早晚得湿了鞋滑到水里去。可是你我不一样啊,难得合作,咱们那才是强强联手。
你看我刚来魔都不久,想在这边分行立住了,那身边还缺几个靠得住的朋友。所以在我离开总行之前啊,宋行就交代我,要和你多联系。
我看那个赵辉啊,兼着那个滨江支行行长啊时间够久了,老苏,只要你愿意,这个职务随时可以是你的。”
苏见仁看到李森搬出了宋世,他心里一阵鄙夷,他就不信宋世在李森来之前没交代,要他跟叶晨搞好关系,要知道宋世能够顺利的安插自己人,完全是叶晨卖给了他一个人情,在帮宋世的忙后,没有居功自傲,反倒是为领导排忧解难,这种人他就不信宋世会不想着收入麾下。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李森权利欲过重,压根儿就没把叶晨这个魔都分行的本地派放在眼里,觉得戴其业已经倒了,他无根无萍,正好可以随意拿捏,直接给他修剪掉。
越是跟叶晨接触,苏见仁就越是有一种对方深不可测的感觉,苏见仁才不愿与自己的这位老同学为敌呢,更何况两人还有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谢致远。苏见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森,然后说道:
“既然李行都这样讲了,那我就唯有谢谢李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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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即将带着两个孩子返美,苗彻这些天除了在暗中查慈善通道的资金动向,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陪老婆孩子了。马丽下榻的酒店里,她和鹿鹿正送苗彻下楼,苗彻对着女儿亲昵的叮嘱着,至于马丽则是跟在他们身后翻着手机。
送到酒店门口的时候,父女俩正在腻歪,马丽突然对着女儿鹿鹿说道:
“鹿鹿,你拿着房卡先回房间,我有事儿要跟你爸说!”
马丽表现的非常强势,鹿鹿知道母亲的脾气,乖乖的接过了房卡上楼。这时马丽神情中带着一丝慌乱,一脸凝重的说道:
“苗彻,有件事儿我必须跟你说。虽然有点匪夷所思,可是你说的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刚才我查看慈善账户的时候,发现捐款井喷了!”
苗彻看出了妻子内心的不平静,他知道这是被吓到了,这个数额一定是不小。于是问道:
“捐款多少钱了?”
马丽对着苗彻亮出了手机上的慈善账户,然后说道:
“一百万刀乐,我总感觉心有点乱!”
苗彻的神色一凛,随即他笑着拍了拍妻子的后背,笑着说道:
“没事儿,这可能就是你说的蝴蝶效应吧,把心放到肚子里,万事有我在呢。”
叶晨这边正在窗台上纳凉,突然接到了苗彻的电话,他滑动了一下手机屏幕,然后就听到了苗彻熟悉的声音。
“老赵,咱们布下的网,已经有人一头扎进来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吗?真要是开了头,可就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叶晨轻笑了两声,然后对着苗彻说道:
“优柔寡断可不是你苗大侠的风格,放心吧,就算是我跟他们周旋到底,有我米股账户的那些资金也足够了,到时候顶多是程序违规,不至于给深茂行造成什么难以估量的损失。既然已经费了这么大的周张,你觉得我要是不撕下他们的肉,让他们切身感受到疼痛,会轻易地罢休吗?”
苏家老爷子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不过在他临走之前,苏见仁领着前妻和程家元,在老爷子面前展示了那张找人办的假结婚证,让他闭上了眼。
追悼会上,当着所有兄弟姐妹的面泪洒当场,说老爷子留下的遗产,自己一分钱都不会要,全都会留给程家元。程家元作为苏家的嫡系长孙,虽然不姓苏,可是谁也不能否定他是苏家人。
苏家的几个姐妹,在各个领域全都是风云人物,说实话,老爷子的这点遗产,在他们眼里还真就不当回事儿,所以他们也都做了顺水人情,全都转到了程家元的名下。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在这之后,苏见仁又做了一件事情,彻底扭转了他在几个兄弟姐妹中的印象,让他们相信自家的老四是真的在为自己的这个儿子考虑,打消了他们心中的疑虑。
苏见仁找到父亲的一个老战友,原先也在深茂行总行当副行长,现在退休了,但人脉还在。十来年没联系,苏见仁硬着头皮找上门,开口便是“叔叔”,想着有些唐突了。
对方倒很开心,这把年纪的人,都喜欢热闹,见到故人,尤其亲切。听了苏见仁的来意,他一口应承下来:
“我试试,问题应该不大。”
那人也是北方人,嗓门亮,性子爽,径直问苏见仁,“再婚了没有?”
苏见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回道:
“没有。”
那人蒲扇般的大手伸过来,搭住苏见仁的肩膀,笑着说道:
“那挺好。“
苏见仁迎来了一场颇为荒唐的相亲,父亲老战友的女儿,四十多岁一直未婚。那天苏见仁过去,便是她开的门,穿着睡衣睡裤,膀大腰圆,头发蓬松,刚开始苏见仁还当是家里的保姆,直至父亲老战友提议:
“我女儿,你们可以接触一下。”
苏见仁才恍然大悟,二人在外滩十八号约会了一次,小提琴加红玫瑰,苏见仁一番甜言蜜语,小心的当祖宗似的奉承。这本来也是苏见仁拿手的,没有什么,毕竟求人办事本来也要花销,只当还老人家的情。
苏见仁带过不少女人来外滩十八号,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只不过这次的女伴有些特别,在熟悉他的人看来,都觉得苏公子口味越来越独特,不走寻常路,玩出花来了。
一周后,程家元接到通知,调去审计部。他破天荒地和父亲苏见仁一起吃了顿饭,席间对着苏见仁说道:
“让你牺牲色来相帮我,不好意思。”
苏见仁恨不得把程家元的嘴巴子给抽歪,心说老子为了你的事情,把一辈子没丢过的脸全都给丢了,英名尽丧,结果你这小王八羔子还来泼我冷水?你特么有多恨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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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资金方面的压力,再加上谢致远本身从事的就是高新技术方面的融资,人脉深厚,他帮着衡慧公司联系了对他们新产品感兴趣的客户,导致衡慧公司一下子就打开了僵局,登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成为了高新技术企业中的新贵。
程家元本身当初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在他临走之前,这件事情又为他的履历新添了漂亮的一笔。只不过李森这边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因为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公司例会的时候,他可是当着底下支行行长的面,对这件事情持反对意见,现在颇有些难堪。
不过一个人想要不要脸,是无论如何都会做到的,李森对当着众人的面,跟叶晨开撕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他私下里给叶晨打去了电话,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诘问道:
“赵行,我想问一下哈,那个衡慧公司是通过您从那个信托公司拿到钱的吧?”
叶晨意味深长的笑了,他靠在自己的座椅上,轻声说道:
“没办法啊李行,在分行的例会上,是您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衡慧公司的续贷啊。而且远舟信托这两年正在转型,做高科技企业的集合信托计划,他们觉得衡慧是有潜力的。我不忍心看着衡慧因为资金链断裂,就此破产,所以就牵线搭桥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李森被叶晨给堵的一阵心塞,他发现自己在和叶晨斗嘴上就一直是处于下风,既然如此,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可是我听说这个远舟信托的老总谢致远,是你的老同学啊。你转头就把这么好的、具有潜力的银行客户,介绍给他们了?我还听说这个远舟信托已经和衡慧要启动新一轮的融资了那不就是变成这远舟里外赚钱,咱们错过最好的时机了?那这一切可都是拜您赵行所赐啊。”
叶晨险些没气得笑出声来,他故意用无奈的态度说道:
“嗐,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没办法,谁让我有一个狗屁不懂,还有点眼瞎的领导呢?这做工作啊,最忌讳的就是外行领导内行,正所谓一将无谋,累死千军,我也很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