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田晓慧的职场滑铁卢,陶无忌这边也没好到哪儿去。住在区这样的郊区的,一般都是岁数大的人,崇明岛上年轻人都登陆市区了,剩下的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根据魔都市区的称呼习惯,郊区的人一般自称不会说自己是本地人或者是乡下人,而是自称宝山人、嘉定人、崇明人、青浦人等等,以此来区分自己所属的郊区区域。因此,住在区的人自然就是崇明人。
崇明人不会少,但岛上永远少的只是崇明人。外地人口涌入会有所增多,但远不及市区,毕竟岛上不怎么留得住人才。那些选择在岛上发展的,要么是对市区高房价望而却步的岛民,要么是觉得崇明总比家乡要好一些的外来人口。
而另一部分所谓的人才,可能仅仅把崇明当成是进入魔都的敲门砖,一旦有能力踏入市区,拍拍屁股就走!虽然定位成生态岛,提出的口号也是高大上,但实际操作比较迟缓,且不具备完善的规划,造成生态岛徒有口号的窘境。
在这样的地方开展工作,难度可想而知。为了拉拢那些大爷大妈来到银行里存钱,陶无忌可谓是绞尽了脑汁。他特意向分理处的领导申请,在小区里开展关于“反诈防骗,安全投资”的讲座。
在陶无忌眼里,反诈宣传是次要的,安全投资才是他的卖点,毕竟自己好赖不计也是声名远播的“小股神”,虽然含金量还在两说,可是跟这边郊区的大爷大妈比起来,肯定还算是专业人士。
跟陶无忌一起布置会场的柜员,是满腹的牢骚,毕竟能躺着摸鱼,谁爱起来干活儿啊?更何况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分理处,能跳出去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他忍不住对着陶无忌吐槽道:
“小陶啊,你挺有办法的啊?我听说这个小区的物业管理特别严,发传单广告都不行,就更别提在这里办讲座了。你跟哥说实话,你是不是上面有人,来到这里只是镀金的?”
陶无忌不自觉的苦笑,心说我要是上面有人,还至于从行政级别最高的滨江支行调到这里来?不过为了维系同事之间的关系,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别闹了徐哥,这是行里办公室还有业委会的徐主任给特批的,我哪来的这么大面子?上行下派而已,说是让我好好的给小区的居民们讲一讲金融反诈。”
姓徐的柜员撇了撇嘴,看向陶无忌的目光带着一丝鄙夷,心说赚得钱没多少,你人倒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知道你兴奋个啥劲儿?还能给你升职加薪不成?只见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要说你这讲座办了也不是一期了,来的老头老太太倒是不少,可真在咱们行里存钱的,是少之又少。这年头谁有钱还在银行里存着,早就跑去投资了,要么是股票,要么是基金。我记得上次你倒是给他们推荐了股票,没因为赔钱亏到跑回来揍你,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你说你图个什么劲?!”
被怼的陶无忌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葱花深茂行临走前,叶晨对他说得那些话,他还记着,并且觉得挺有道理的。你想要领导重视,首先要让上面看到你的成绩,成绩才是衡量你业务能力的标准。
陶无忌自知自己跟程家元那样的二代不同,他哪怕是业务考核成绩再差,只要爷爷跟分行打了声招呼,人事部卖老人一个面子,轻轻松松就调去对公部摸鱼去了。而他要跟程家元再次回到一个起跑线,则势必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这段时间在分理处附近的各个小区,宣传反诈讲座和金融理财,陶无忌在大爷大妈中也算是积累了一定的粉丝和拥趸了。就像姓徐的同事说得那样,虽说不会立刻把钱存在他这里,可也算是结了个善缘,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他有这个信心。
陶无忌在大爷大妈中间受欢迎,还真是有一定原因的,他考取的诸多证书里,cFA(特许金融分析师)这个证书的含金量其实是非常高的,应付这种讲课的小场面,实在是游刃有余。
哪怕是讲课结束后,那些大爷大妈也都没走,留下来对陶无忌请教着各种金融理财房间的问题。这时门外突然有一个打扮非常入时的中年女人走进了会场。相比那些六七十岁的大妈,这个女人看起来只有五十来岁,这吸引了陶无忌的目光。
陶无忌眼睛很毒,凡是他见过一面的,都会在脑子里对上号,毕竟银行柜员也属于服务业的范畴,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中年女人的身形很眼熟。
但是这个女人脸上戴着一副大号墨镜,把脸遮了半边,这让陶无忌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女人是谁。这是自己的女朋友田晓慧的妈妈,没想到她居然会来这里。
等到陶无忌身边的老头老太太散的差不多了,田晓慧的母亲走到了陶无忌近前,撇了撇嘴然后说道:
“小伙子,你说你一个大学毕业生,你跑到这里来摆摊子拉存款,是不是太跌份了?你其实随便找一个什么信托公司、证券公司的,在那边干你比这里钱多又风光,多好啊?”
田晓慧的母亲也很无奈,其实她打心眼儿里看不上陶无忌这种外地人,哪怕她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是一地鸡毛,这也不耽误她对陶无忌的鄙夷。然而女儿田晓慧似乎一根筋似的喜欢这个人,无奈之下,她只好过来做陶无忌的工作,让他给自己换一份有钱途的职业。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你到了广州,只要你不是广州人,你就是北方人;如果你去北京,如果你不是本地人,你就是外地人;如果你去北京,如果你不是本地人,你就是外地人。如果你去魔都,如果你不是魔都本地人,你就是乡下人。
魔都人一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魔都人眼里,连苏州都算农村,骨子里有一种傲气。说起魔都,大家脑海中的第一印象都会是它是一座国际大都市,繁荣昌盛,是华夏经济、金融、贸易、航运、科技创新的中心,魔都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城市之一。
魔都春秋时期属吴国,春秋战国时期,是楚国春申君·黄歇的封地,故又称“申”。金朝时,因渔民发明了捕鱼工具“扈”,把江水入海的地方称为“渡”,所以松江下游被称为“扈渡”,后来又改为“扈都”。
魔都”一词最早出现在脚盆作家村松梢风的小说《魔都》中,用来形容二十世纪初上海独特的社会氛围和复杂的文化现象。
村松梢风在书中描述了魔都的繁华与罪恶并存的特点,以及这座城市背后的帝国主义秩序。随着书的传播,“魔都”一词逐渐被用来指代上海,并逐渐在脚盆知识界和公众中得到了广泛的接受和传播。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都”一词的内涵逐渐丰富和扩展,不仅代表了上海的多元化和国际化特征,也象征着这座城市的魔幻魅力和不断变化的可能性。如今,“魔都”已成为上海的一个代名词,用以形容这座充满活力和创新精神的国际化大都市。
自一八四五年以来,十里洋场一直是华夏最大的国际大都市。华夏没有第二个城市比魔都更发达,经济实力更强,常年占据华夏第一。魔都人骨子里形成了一种自豪感,而这种自豪感往往带有一点排外的成分。
陶无忌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女朋友的母亲瞧不起自己,今天她能够主动上门,这让陶无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没有拆穿田母的伪装,而是表现的非常谦卑,毕恭毕敬的。
陶无忌没有去回答田母的问题,而是热情的帮着她拉过了一把椅子,然后说道:
“大姐您快坐,有什么需要我帮您解答一些理财方面的问题,您尽管说!”
田母不止一次从女儿田晓慧那里说起陶无忌有多了不起,大学还没毕业就考下了这个证那个证的,她一直都觉得女儿在夸张,真要是那么有本事,还会在银行当一个小柜员?
以前还好,最起码还在魔都市区最繁华的陆家嘴,现在倒好,直接被发配到了崇明岛了。她今天之所以过来,就是为了看看陶无忌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迷的自家姑娘神魂颠倒的,顺带着验验这家伙的成色。
田母落座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自己的股票交易平台,然后说道:
“小伙子,你帮我分析分析最近的股票行情好吧?我跟你讲,我最近哦,看上了两只股票,都是做白酒的!马上就要过节了,我觉得它肯定会涨!”
陶无忌思忖了片刻,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对着田母说道:
“大姐,是这样的,股票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还希望您能够理解。但是您刚刚说的这个白酒,我个人觉得哈,国家治理了三公消费,高端白酒市场肯定是会受影响的。
而且从长线来看呢,白酒啊它如果价格再这么涨下去的话,就已经脱离基本盘了,现在完全是属于基金抱团股。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很难按照价值投资逻辑来进行判断的,所以我不建议您长期持有。”
田母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烧,她没想到自己看好的股票,被陶无忌说得一无是处,这让她有种被打脸的感觉。她有些嗔怒的对陶无忌说道:
“你到底懂不懂呐?那你要这么说,那我应该买哪支股票啊?”
陶无忌表现的有些为难,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给别人荐股了,可是身边的这些人,往往在看到股票大涨的时候就把持不住自己,不能冷静的分析形势,在高位退场,这就导致很多听从他建议的,最终没赚到钱不说,还差点把老本给折进去,所以他现在轻易不会给人荐股。
陶无忌犹豫了许久,对着田母说道:
“大姐,我们真的不好随便给您荐股的,只能从产业、正策和投资价值方便帮您分析一下。”
“那你分析分析?”
“比如说新能源是一个趋势,我觉得您可以多关注一下。”
田母本来打着试试看的心态,最终选择了买进陶无忌推荐的几只新能源股,而且为了防患于未然,她都没投太多钱,本想着万一赔进去了,她可以在女儿面前好好羞辱一下她的这个男朋友。
然而让田母没想到的是,自打她买了这几只股票,股价就跟吃了化肥似的疯涨,把她肠子都快要悔青了,一个劲儿的埋怨自己怎么就没多买点。
从这以后,田母就成了陶无忌开办讲座的常客,哪怕是没时间,她硬挤也要挤出时间去听课,然后在课后跟陶无忌咨询股票方面的相关知识。自从赚到钱后,她看这个未来准女婿是越来越顺眼,要知道她这段时间赚的钱,差不多是以前十多年的总和了。
这天田母在听完讲座后,兴高采烈的告别了陶无忌,正要离去的时候,走到门口,忽然见到一帮穿着黑西装的男子,凶神恶煞的走了过来,还听到那个领头的说道:
“一会儿一进去就弄那小子,听到没有?但是千万别碰那些老头老太太,见机行事,看我眼色!”
田母的心里一沉,她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折返了回来,然后就见到刚才的那个领头的,指着陶无忌大骂他是骗子,然后让手下人对着他就是一阵围殴。
田母顿时就急红了眼,陶无忌是她未来准女婿这就不说了,他现在更是自己妥妥的财神爷,自己就指着这小子发家致富呢,这还了得?
田母操起了一旁的一把大扫帚就冲了过去,对着围殴陶无忌的那群男子就开抡,等到把那伙人驱散的时候,陶无忌已经被揍得蜷缩在那里,脑袋都被开了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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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江支行对公部,程家元下班后,笑眯眯的来到了胡悦的工位,对着她说道:
“胡悦,晚上我请你出去吃烧烤啊?上次咱们去甜麻肥哈的时候,我看你挺喜欢那里的菜品的,咱们就去那儿吧?”
胡悦的神色显得有些匆忙,收拾着自己的个人物品,然后说道:
“今晚不行,陶无忌被人给打坏了,我打算过去看看他。”
程家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对着胡悦说道:
“现在是下班时间,不好打车,我开车带你去吧,正好我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无忌了。”
程家元和胡悦从陶无忌新搬的出租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程家元开车送胡悦回家的途中,胡悦心不在焉的对着程家元说道:
“嗐,外地人想在这里扎下根来,真的是好难。陶无忌得罪了朱强那个混蛋,结果朱强愣是找到了总行的关系,把他给调到了崇明岛了,这和直接把他踢出深茂行差不多了,看着陶无忌被人打得跟释迦牟尼似的,我觉得挺扎心的。”
程家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车听到了路旁的隔离带,对着胡悦问道:
“怎么回事儿?你说陶无忌是被朱强给故意整走的?”
胡悦点了点头,然后把从陶无忌那里听来的,跟程家元学了一遍,接着自嘲的笑了笑,说道:
“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我们这些草根还真就是想踩就踩,丝毫不用考虑后果。我听说陶无忌为了在那边工作,无奈之下,只能把刚租的房子退租,结果房东压根儿就没惯着他,说他住的这段时间,家具啊家电啊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损耗,只退了三分之一的房租。还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呐。”
程家元的脸色有些阴沉,因为刚才胡悦说的那个总行宋副行他见过,前阵子去看爷爷的时候,宋副行正好登门拜访,从爷爷的口中,他得知了这是他曾经的老部下。程家元对着身旁的胡悦轻声安慰道:
“悦悦你先别急,我回家找我们家老爷子想想办法,问问这份调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毕竟总行的副行长针对一个支行的小柜员,这从哪儿说都太诡异了,我不认为朱强一个大堂经理会有那个能耐,要不然他也不用在业务部守柜台了。”
别看程家元平日里表现的酒囊饭袋,但是他跟胡悦和陶无忌不同,深茂行的这些大领导他在爷爷那里可没少见过,双方在见识方面,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别看程家元在滨江支行是个不起眼的小透明,可他在苏家也是妥妥的长子长孙。
苏见仁在家里排行老四,他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三姐夫在省高院是一位庭长,五弟妹就职市委办公厅。
家里的男丁里二哥和五弟生的都是小子,这也注定了程家元是家中最受宠的那个,虽说他跟了母亲的姓,可是老苏家的人从老爷子到底下的兄弟,心里都清楚这是苏见仁对程家元娘俩的亏欠,丝毫没有介怀,反倒是对他疼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