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既然答应下来,也算是解了一桩难事。
小兵颠颠的从田庄子里,又奔回了乌将军身边,他气喘吁吁,眼睛却是笑得弯弯:“大人!成了!沈娘子答应,替咱们与宝河村民从中斡旋一二。”
乌将军看着养子一副劳累的模样,他有点心疼,犹犹豫豫的想伸手去扶一把,可周围全都是自己带来的官兵,厚此薄彼的,他不能对小兵,太过亲近。
于是他冲小兵一点头,声音难得的有了几分高兴:“此事做得不错,回头算你一功!既是如此,也莫要耽搁了,且去叫人将流民带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从今日起就开工!”
小兵立刻笑弯了眼睛:“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去!”
他这一趟可算是没白跑,起码自家大人,是打心底眼里的开心了。
乌将军带来的一百多号官兵,其中有一半的人手都撒出去,在清河县境内搜寻流民,由着这些无处可归的庄户人家在外面流窜可不行,时日一久,沾染上浪荡习性,可不就成了横行霸道的流寇了吗?
而另有一半的官兵,则是用在了新建流民村上。
小兵又被吩咐着,从清河县衙内领来了砖头瓦块,牛马大车,一系列起土动工,
应用的东西。
随着流民们被官兵们陆陆续续的领了来,男的能出把子力气的,就在工地上,敲砖砌瓦,担土扬尘。老弱妇孺打柴的打柴,生火的生火,烧饭的烧饭,总而言之,是各司其职,通通派上了用场。
这独木不成林,人多反而力量大,一天两天的就显出成效来了,动土的速度非常之快,流民村隐隐的都有了雏形。
“大人,你瞧瞧这儿一片要建成什么样的!这上面说是留出一片空地,用作打谷场,可是,清河县这地界就不产谷物。”
小兵拿着一卷草图纸,指了指面前的地基。
乌将军低着头看了一眼,迅速的做了判断:“划成田舍!新建的流民村需得容纳两三百人,没有多余的地盘,弄那些旁门左道。”
“都听将军的,我这就去吩咐!”
小兵看着乌将军,两只眼睛放了光,他简直要爱死他了。
随后他把草图纸夹在胳膊底下,走到了几个流民面前:“你们几个,再叫上些人手,麻溜的把地基打起来,此地要建成屋舍,底盘不稳,房子可不风一吹就倒了吗!”
乌将军在旁看着,他嘴上没说话,可心中却自有盘算,原有的官兵,再加上投奔而来的流民
们,眼下共有两百多人在兴建流民村。
这些人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建一个容纳几百人的村子,约莫只消半个月的功夫。
到时候,村子拔地而起,流民们安置其中,再将后续的口粮补充到位,等到三个月之后迎来秋收,清河县境内将再无流名之祸!
“大家伙加把劲!这些屋舍,一砖一瓦都是你们自个儿凭着两只手,修起来的!别说你们这一辈,往后子孙后代住着都安心!”
小兵为了鼓舞干劲,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流民听了,脑门上虽然直淌汗珠子,可脸上却是带着笑的——旁人给的,哪里比得上自个挣的!他们不是在给官老爷干活,而是在给自个干活,所以越发的卖力。
乌将军最大的心愿,不过是拨乱反正,让事情有个它原本该有的样子!
官兵流民,混作一团,做活做得热火朝天,无论尊卑贵贱,都在尽心尽力的做着眼前的事。
一个宝河村的村民,他趴在田埂子上瞧了一眼,随后就掉头往往村里赶去。
老族长正睡在院子里摆着的破藤椅上,喝着大儿媳妇泡的热茶,七十多岁的人了,精力远不如以前,闲暇下来了,就容易犯困。
他捏着茶碗,刚想把眼皮闭上,耳边就炸起了一身叫嚷:“老族长老族长!大事不好了!”
这一声可把老族长吓得够呛,险些连手里的茶碗都飞出去了,里面的热水更是撒了他一裤子,老人家一下子站起来,去抖裤子上的水迹,同时扭了脸,去看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
这小子,他认识,是村里老张家的大小子。
“我说你这孙子,打小就不安好心,偷鸡摸狗,上树摸鸟,全村属你最皮,眼瞅着长成大人了,咋还咋咋呼呼的!”
落了一裤子的茶水,老族长气的直骂人。
“我说,族长爷爷,我这也不是存心的啊!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么个小辈计较。”
张家的大小子做了个鬼脸。
老族长斜他一眼,没什么好气:“我说你小子有事快说,有屁快放!真是的,弄我一裤子的茶水,让旁人瞧见了,非得以为我老糊涂,都尿裤子了不可!”
老人家皱了眉毛,大事不好,究竟是什么事?可别在这儿,与这混账孙子,插科打混的给耽误了!
说起正事,那张家大小子也赶紧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老族长。
“真是不好了!我今儿早上拎着点心,打算去
我青山村的外婆家,还没到地方,您猜怎么着!族长爷爷,就前些日子来咱们村的那个官兵头头,长得五大三粗跟张飞转世似的那个,他呀在宝河村出去往东三里地的原子上,建房子了!”
张家大小子一脸的苦大仇深。
老族长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建就建呗,反正那地又没有主儿,人家将军大老爷,修个私宅什么的,咱们平头小百姓管得上吗?”
他满不在乎,继续抹干裤子。
张家大小子嗫了牙花子:“哎哟喂,我的族长爷爷!这房子可不是给他修的,那将军大老爷,要在那儿修个村子,把咱清河县境内的流民,通通的归置进去!”
此话一出老族长,顾不上他的湿裤子了。
老族长立刻凑了过去,小声说道:“啥?你说啥!可不是你小子编出瞎话来,拿我寻开心的吧!”
“这我能骗你吗?我可是亲眼所见呀!那些光着脊背干活的,有好些都不是官兵,全是流民!”
张家大小子皱鼻子,瞪眼睛的说道——“族长爷爷你说这个如何是好!那些流民,隔着咱们不过三四里地的脚程,万一起了歹心,一顿饭的功夫就摸过来了,到时候咱们村子的人不得被堵在被窝里挨抢么?”